谁知安陆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竟然忽地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脚踝,低头在足背上吻了一下。
“……你!!!”
安思远没想到安陆会来这一手,整张脸瞬间涨红了,那只脚也跟踩着了炮仗似的,五个指头都被炸麻了。
“小远、过来。”
带着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思远黑着脸磨蹭了好半天,才不甘不愿地爬到了安陆身边。
“干嘛。”
他自以为在安陆面前做足了姿态,殊不知自己在那人眼里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让我……”
剩下的几个字安陆没说出口,安思远暗暗翻了个白眼,因为那人接下来的举动直接表明了后半句话。
让我抱一下。
男人带着热度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侧,呼出的气息像仲夏夜的海浪般打在他的耳际,炙热而潮湿。
安思远感觉到那根硬物还抵在他的屁股后面,不由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就算你靠这么近,我也是不会帮你解决的……”
“嗯。”
安陆的胸膛紧紧贴着安思远的背,像抱小孩一样把人搂在怀里。
“昨天像喝了假酒一样满口胡言乱语,今天又跟个哑巴似的,简直就是双面人。”
安思远感觉自己被那人抱得全身都在冒火,发现自己挣不掉之后,便开始小声嘟囔安陆的坏话。
“不是胡言乱语。”
安陆似是真的烧得昏沉了,闭着眼把头垂在安思远的肩上,慢慢地道:
“我对你,从来都不说谎。”
安思远抿了抿嘴,心底无端涌起一股悲意。
安陆说的没错,他确实从来没对他说过谎。
所以也没给过他任何承诺。
窗外的蝉叫得声嘶力竭,房间里的声音却又重新归于一片安详的寂静。
追究已经发生的事实,除了徒增痛苦以外根本毫无意义,这一点,安思远比谁都还清楚。
曾经他有过许多幻想,想着就算不能和安陆结婚,两个人能一起戴同款婚戒也算圆满了。可是现在当他想起这件事,又觉得此举如果被媒体拍到后,除了给悦温徒添几笔不伦丑闻以外,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好处。
成长大概就是一层一层地剥离虚无幻想的外衣,跟剥苞米似的,最后只剩下中间那根光秃又坚强的核。
“希望……”
安思远感受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不知道安陆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他闭上了眼,睫毛颤了颤:
“希望一觉醒来后,就能穿越回十年前。”
过了半晌,身后那人轻轻叹了口气,用近乎恳切的语气在他耳边道: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你都是我最爱的小孩。”
第68章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安思远的模样过于“凄惨”,才让安陆这种冷面冷心的人动了一时的怜悯,不顾安寄鸿的反对,强硬地把小孩的户口从南安转到首都来。
安思远刚回家的时候还是一张白纸,对周围的一切带着戒备与警惕,但对着安陆却有些拙劣的讨好。
他心里在想什么,盘算什么,安陆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刚回家的时候,安思远天天变着法子爬上他叔叔的床,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他睡觉,生怕自己转眼就被丢到哪个穷乡僻壤的福利院去了。
安陆向来喜静,最反感睡觉的时候有人黏着他。安思远似乎察觉到了这点,每次爬上床后就可怜兮兮地缩在一个小角落,等安陆看过来后再用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和他对望,没过几秒,就会如愿以偿地被搂进温热的怀中。
安陆对安思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百依百顺,除了一些原则性的错误以外,小孩想要什么他基本上都可以应允。
季琼宇经常开他玩笑,说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从乡下接了个私生子回来。安陆闻言也没作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如果安思远真是他的孩子,他就不会用这种方式对他了。
好在小家伙懂事,即使调皮捣蛋也懂得踩着安陆的底线跳跃,让他每次想狠狠教训安思远一下时,都硬不下心来。
“好想一直和叔叔在一起!”
第一次听见小孩大声地宣扬这句话时,安陆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但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发现安思远对他的依赖性越来越强,甚至有点接近病态的程度了。
不过想来也正常,当时安思远在那样的处境下被他带回家,如同雏鸟寻求大鸟的庇护一般,会下意识地信赖眷恋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很快,他发现事情逐渐有些超脱了他的预料。
某一天夜里,安陆发现了一本安思远没来得及收起的日记。说是日记,其实小孩只会在上面涂点小画、写点小诗,家里也没有人会主动去看,所以那本日记也并没有上锁。
那本日记现下正大咧咧地摊在书桌上,将孩童那天真又直白的心思暴露得一览无余。
——安思远写了一首诗:
**《变色龙》**
**变色龙望着天空,变成了晴朗的青色。**
**变色龙趴在紫藤萝上,又变成了温柔的紫色。**
**我也是变色龙。**
**原本是忧郁的蓝色,**
**可是碰到叔叔嘴巴的时候,就变成了幸福的粉红色。**
——————————————
安思远喜欢他。
得知这一事实的安陆并没有预想中的震惊与慌乱,相反,他的情绪平静得有些诡异。
仿佛冥冥之中早就知晓这件事一般,又或许,这件事本身就是他纵容的结果。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他默默地想。
等到了青春期,等学校里遍地都是热恋中的情侣,安思远心里这份带着憧憬色彩的爱自然也会散得一干二净。
他也会跟其他情窦初开的男同学一样,心里装着某位不知名的女同学,拥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青春。
只可惜这一次,安陆又料错了。
安思远上初中后,学会了避嫌,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情,学会了和他保持距离,就是没有学会怎样才能不爱他。
几次聊起有没有心仪的女生这一话题时,也都被那人遮遮掩掩地岔过去了。
每当被那双闪躲而炙热的眼睛偷偷望着时,安陆的心里就会忍不住叹一口气。
倘若他真的问心无愧,大可以在第一次发现小孩对他的心思时就义正言辞地教育他一顿,教他此后都不敢对自己生出这些心思来。
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亲手破坏安思远的美梦,舍不得看见那人难堪又悲伤的表情。
有些事情或许一辈子都讲不明白,所以便只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走一步看一步,掩饰自己早已经对安思远动了心的事实。
“嗬啊!我今天和高年级的打球,表现得有多帅你都没看见!我先带着球虚晃一枪,然后很猛地突破了那几个大个子的防线,再……”
安思远喜欢打球,每次说起自己的战绩时,眼睛便兴奋得炯炯有神,双手开始不自觉地比划起了投篮的动作,整个人也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安陆这时候才敢细细地看他。
隐晦的目光克制地划过他的眼睛、鼻梁、嘴唇,直到在心中刻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安陆,你有在听吗?”
安思远的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一滴晶莹的汗珠正欲挂不挂地悬在他的喉结上,诱人得像新荷上的第一滴的露水。
只望上一眼,安陆便觉得世上所有的清心咒都成了噬心蛊,他的五脏六腑跟烹了油似的,在情欲与色欲的业火中饱受煎熬,
偏偏那人还嫌车里的空调太热,大咧咧地撩起自己湿透的校服衬衫,露出一大截白嫩的腰肉:
“不过我看你也不看NBA,肯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下次得让你亲眼看看我投篮时的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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