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55)

　　“宋如星？”

　　宋如星被唤了一声，这才被唤回了神，眼睫一抬，那双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明昼，说：“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的状态诡异得过分，简直称得上是犯浑，怎么说也说不听，明昼也来了些火气，冷冰冰地看着他，问：“你想怎么做。”

　　宋如星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嘴巴一撇，说：“您又在凶我了吗？”

　　明昼：“……”

　　他怎么忘了宋如星是个胡搅蛮缠的性子。

　　本来准备训他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明昼也低下了头，深深地吐了口气，沉默了许久，说：“回去休息吧。”

　　“不需要我了吗？”宋如星很小声地问。

　　明昼抿了下唇，抬眼看着他说：“我认为今晚你应该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宋如星的手指攥紧，喉咙滚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好几秒后才控制着自己发出声音：“……我知道了。”

　　好好想想……

　　想什么呢？

　　想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想清楚他们即将断裂的契约……是吗？

　　无法再履行合约，就是要将他丢掉了吗？

　　如同以前被丢掉的那样，将他丢掉吗？

　　宋如星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下坠，坠入冰冷的深渊中，但他却诡异地发现，他竟然冷静得可怕。

　　仿佛刹那之间，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所有。

　　头一次，宋如星没有撒娇，没有缠着明昼，他克制地站在原地，看了明昼很久很久，然后，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对明昼笑了一下说：“我会好好想想的。”

　　他模样温顺，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听话的大男孩。

　　但明昼却感到有什么不对劲起来。

　　就好像……宋如星在一瞬间沉寂了下去，让他想起了宋如星的易感期。

　　颓丧而厌世的模样，像极了一株枯萎的植被，却又透着某种决绝的味道。

　　明昼没由来的有些心慌，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可宋如星先他一步开了口。

　　“那我先回房间了，明先生。”他垂着头，深深地压抑着什么似的，不敢抬头看明昼。

　　他说完就要转身，明昼下意识抬起了手。

　　但他的指尖只是刚好擦过宋如星的衣袖，没能捉住他。

　　宋如星背过身，走了。

　　这样于他们而言应该是更好的，明昼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宋如星需要好好想想，他也需要好好想想。

　　很难得的，明昼产生了一点后悔的情绪。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治病，接受Alpha志愿者的帮助没准会更简单一些。

　　这样的关系对宋如星来说，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不够尊重的。

　　何况他的信息素也会对宋如星产生依恋性的影响。

　　所以才总会……这样不安吧。

　　宋如星回了房间。

　　四周一下又寂静了下来。

　　客厅没有开灯，黑暗如潮水一样将客厅笼罩，显得空茫茫一片。

　　明昼突然觉得有些累，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动了手指，关掉了玄关的灯。

　　刹那之间，客厅的黑暗朝他漫了过来，也将他完全包裹。

　　这种黑暗让他想起以前在明家别墅的时候。

　　也是如此的空荡与死寂。

　　-

　　夜晚，明昼睡得并不安稳。

　　他一晚上都在发梦，有时候是梦见明家冰冷空的那个的别墅，有时候梦见自己来到了关晴所在的北境国度，在一片死寂的冰雪森林里，关晴就在前面，面容模糊不清，而他无论怎样奔跑，怎样努力，都看不清关晴的脸。

　　场景飞速的变化，明昼忽然间梦见，自己来到了一座小镇。

　　一座阴雨蒙蒙的小镇，色调都是青灰色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座小镇，只记得自己在这座雨中的小镇上，走了很久很久，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到边界。

　　明昼感到疲惫，想要休息，于是来到了路边的一个小店里。

　　有个小少年坐在柜台边，看见他进来，抬起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送我回家。”

　　明昼的心脏忽然重重地一跳。

　　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少年竟然和宋如星长得一模一样……不，或许说，这就是宋如星。

　　只不过五官比现在更加稚嫩，更加柔和，像是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场景忽然又飞速变化，仿佛火车穿过隧道，周边的场景迅速褪去，下一秒他又来到了医院里。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在着一丝，很浅淡很微弱的，橙子的味道。

　　刚才发生的一切，梦见的一切都忘了，梦里的他行色匆忙，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会议。

　　只是临走之前，不知因何，他忽然有些放心不下似的，回头看了一眼。

　　梦境之中，所有的景象都是模糊不清的虚像，只有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唯一清晰的图景。

　　稚嫩的少年脸烧得通红，嘴皮皲裂，即便是睡梦中眉头也紧紧皱着，仿佛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有个护士叫了一声：“呀，怎么分化得这么不稳定，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快拿拟制信息素过来！”

　　……分化？

　　轰的一下，明昼的头好像被锤子重重地锤了，叫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地暖的温度有些高，明昼的颈窝里都是被热出来的汗，喉咙里也干痛无比。

　　心脏一下又一下激烈的跳动着，仿佛还没能从梦境中余韵里脱身。

　　直到过了许久，明昼缓缓呼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梦中的记忆已经不太分明，他只记得自己梦见了宋如星，梦见他在分化。

　　明昼睁着眼睛，有些发愣，目光落在身前的被子上，可眼睛又是不聚焦的。

　　他感到有些迷茫。

　　为什么……会梦见这个？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前文提到过，明总救了星崽两次嘞qvq。

　　小狗发疯倒计时。

 

第44章 “不想和您分开。”

　　口|干|舌|燥，喉咙里干得像要起火。

　　明昼摸了一把颈窝里濡湿的汗，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离了被子，空气里的冷意密密麻麻地侵入身体，让明昼打了一个寒颤，却也驱散了梦境带来的燥意。

　　他穿上鞋，拧开房门，去客厅里喝水。

　　凉水下肚，总算让他舒服了许多，喝完水，他准备回房间，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却听到宋如星的房间传来了动静。

　　门口传来响动，像是有人正站在门口，不小心踢到了门。

　　明昼扭头看向宋如星那边的房门，顿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

　　他站在门口，没有说话，也没有打开门，里面也没有人说话，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明昼的错觉。

　　“宋如星？”隔了一会儿，明昼轻轻地喊了一声。

　　没有作声，却有浅浅的Alpha信息素，从门缝里溢了出来。

　　明昼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好似累了一样，微微弯下了腰，垂下头，将手掌抵在门上。

　　黑色的发丝撩着他的后颈，从他白皙的后颈上滑落，露出后颈上还带着鲜红牙印的后颈。

　　“宋如星。”他放低了声音，好似只是轻轻呢喃了一句。

　　脑海中却浮现出梦中的场景，十三、四岁的，尚在分化的宋如星。

　　深夜，四周一片死寂，浓稠的黑暗将明昼缴紧，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过了许久，他直起身子，苍白而修长的手从门上下滑，按上门把手，带着蒙蒙汗意的掌心碰上冰冷的把手，停顿了两秒，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黑暗之中，明昼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荒芜的黑暗里好像只有他自己。

　　他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收回，垂在身侧，出来的时候穿得太单薄了，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明昼的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凉，体温一点一点消失。

　　他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