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昼瞅他一眼,去接了电话。
工作电话,没几分钟就谈完了,回来的时候宋如星已经闭上眼睛,迷糊上了。
毕竟经历了一个混乱的易感期,困乏也是再所难免的。
明昼掀开被子,上了床,宋如星困顿中睁开眼睛,看见明昼上床,挣扎着坐起来,仿佛有什么急切的话要问。
“您的身体……”
他还记着明昼服用了调理片的事,又连续接受了他三天的标记……
虽然猜测明昼如果选择联姻,应该会停用调理片,可从明昼发烧再到……那晚间隔的时间太短了,宋如星什么也无法保证。
被易感期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宋如星后知后觉地着急起来。
“我没事。”明昼按了按他的头,低声说:“睡吧。”
浅浅的玫瑰香萦绕在宋如星的鼻尖,骤然间心神放松,连带着前面一段时间的疲惫都反了上来。
没事。
没事就好。
否则他要杀了自己了。
宋如星沉沉地闭上眼睛,彻底睡熟。
他又做了梦。
这次是在十四岁的时候。
那次是夏天,在暑假里,宋如星记得很清楚,许久不着家的张思斐终于回来了,似乎是谈了笔大单子,他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可宋霏雨的腺体却出了情况,现在还躺在冷冰冰的医院里。
宋如星看着喜上眉梢的张思斐,恨不得把他杀了。
他懒得和张思斐相处,更不愿意待在张家,更何况现在宋霏雨腺体情况不好,宋如星每天都去医院陪宋霏雨,晚上也睡在医院。
宋霏雨却劝他说,不要总和张思斐过不去。
宋霏雨总说这句话,宋如星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可以在张家更好过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忽然在那天觉得很委屈,很生气。
为什么要和张思斐过得去呢?
在他看来,张思斐就是一切不幸的源泉。
宋如星不会朝宋霏雨发火,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宋霏雨看他脸色冷了下来,怕惹了他不高兴,动了动嘴唇,也不说了。
那天晚上,看宋霏雨睡着了,宋如星忽然起了念头。
他想回以前生活的那个小镇看看。
生活实在是太烂了,总要找一个可以依托的梦乡。
宋霏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宋如星当晚就约了车,买了票,在第三天的中午终于回到了小镇。
他走到曾经居住的小店面前,手中提的旅行包失力的砸到里面,激起一阵尘土。
宋如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烈日之下,一片荒凉。
不过只是六年的时光,妈妈曾经的小店就变成了废墟。
这里不知道是要修什么,尘土飞扬,碎石遍地,耳边机械运作的轰隆轰隆的声音,透过宋如星的耳膜,钻入他的脑海,把他所有的留恋都幻想都打破。
他看着这片废墟,忽然感到很迷茫。
小镇发展得很快,这片区域有了新的规划,过往的一切都将在这里湮灭。
什么都剩不下。
他也不被剩下。
宋如星在这片废墟里,静默了很久。
他的家彻底没有了。
直到天色渐晚,宋如星才抬起自己沉重酸痛的脚,去往了小镇的车站。
他随便上了一辆车,不知道是去哪个城市的,不过无论去哪个城市都无所谓了。
去哪里都是流浪。
坐在车上的时候,宋如星觉得自己头很疼,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疼,疼得就好像有人在用锤子砸他的脑袋。
情绪剧烈起伏,头又疼痛无比,又那么一瞬间,宋如星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司机师傅叫醒的。
师傅操着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说:“诶,娃儿,莫睡了,拢老!”
宋如星抬起头,通红的脸把师傅吓了一跳:“你这个脸色怕是有点不对哦,搞紧下车了去医院哈,莫在我车上出事老。”
宋如星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水里,听任何人说话都像隔了层膜,只能从大巴司机表情推断他好像是要让自己下车。
于是宋如星梦游一样的下了车,又梦游一样的除了车站,没有目的地的四处游走。
然后,他像是电量终于耗尽了。
扑通一声。
倒在了一辆通体漆黑的私家车面前。
明昼也做了梦。
仿佛是很多年前,他要去C城出差,同C城分公司的领导层应酬完,已经是晚上。
喝过酒,他有些不舒服,司机开了一段路,便让他找了个地方停下缓缓。
明昼倒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调整。
结果却听到司机惊呼了一声。
“呀,怎么有人倒下了。”
司机看见有人倒在前面,不由吓了一跳。
“别是碰瓷的吧?”司机嘀咕了一声,见后座上的明昼醒了,便问,“明总,我下车看看?”
“嗯。”
司机下车看了眼,这少年扑在地面上,脸色通红,像是正发着高烧,连嘴皮都烧得皲裂,眼角都因为太过痛苦,而溢出了眼泪。
司机喊了几声,又拍了拍他,怎么叫都叫不醒。
车门打开,一阵幽幽的Alpha信息素气味钻到明昼的鼻腔里。
“明总,好像是真晕倒了,这……”司机回到车上,拿不准主意,便问明昼。
这阵信息素的味道很好闻,是浅浅的橙子香,缓解了明昼头部和胃部的不适。
他撩开眼皮,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少年,左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很简单的白T黑短裤,裤子上沾了些灰,不知道是从哪里蹭的。
天色这么晚了,总不能真把人放这里不管,虽然是个Alpha,不过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谁也不能保证晚上会出什么事。
明昼动了动唇,说:“送他去医院吧。”
司机点头应好。
喝了酒,明昼的信息素有些不稳,用抑制贴贴着腺体很不舒服,他一早就摘下了抑制贴。
宋如星头疼无比,直到闻到一股好闻的玫瑰香气。
这股香气轻轻柔柔的,浸入他的鼻腔,他脑海中剧烈的疼痛,一下就舒缓了。
宋如星迷迷糊糊中,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个漂亮的人影。
人影低头看他,形状姣好的嘴唇动了动,对他说了些什么。
宋如星没有听见,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张脸。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宋如星就认出了他是谁。
“……千纸鹤。”他从嗓子里很含糊的,发出了这三个音节。
他以为自己说出来了,但其实明昼只听见了他难受的呻|吟,便安慰了一声:“医院快到了。”
不是。
不是想说去医院。
宋如星想说话,可意识却更加昏沉,像有人拽着他,往无尽漆黑的深夜里坠去,眼皮一点点合拢,似黏了胶水,再也睁不开。
他只能怀揣着这份没能相认的不甘,沉沉睡去。
很快,医院到了。
宋如星的意识浮浮沉沉,忽醒忽睡,朦胧中听见了有人在说话。
“……刺激……提前分化……不稳定……”
“拟制信息素……不管用……您的……匹配度……高……安抚……”
“提取……信息素液……”
什么?
在说什么?
宋如星已经没有办法处理这些零碎的对话信息,鼻尖林间玫瑰的味道更加浓郁,令他昏昏欲睡。
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再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宋如星一睁眼,前一晚的记忆迅速闪回,他猛地翻身坐起,下了床往外跑去。
只是刚一下床,他就双腿发软,一下摔倒了。
“诶!你别乱跑!你病还没好!”有护士喊住了他,过来把他扶起来。
“我……我怎么了?”宋如星挣扎着站起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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