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余扭着头,看向镜子里自己后颈上的咬痕,深深浅浅的咬痕覆盖在白皙的皮肤上,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里遭受过怎样发狠的疼爱。
他伸手摸了摸,后颈除了咬痕,摸上去还是一片平整,季余很难想象在这里会有个腺体在发育。
他绝不可能成为Omega,绝不。
季余走出病房,那个刚刚来过他病房的护士正在不远处的护士站,他走了过去。
护士看见他来,眼神亮了亮,看向季余时带着明晃晃的艳羡“是要找商先生吗,他刚刚从这边过去了。”
“真羡慕你,你昏倒的时候商先生可紧张了,守在你身边一步都没有离开,对象那么有钱还那么爱你。”
“现在你还要分化成Omega了,天啊,好幸福。”
季余感觉自己太阳穴在跳,一下一下跳得抽疼,他打断了护士,问道:“我想问给我看诊的医生在哪?”
“啊,就在前面的办公室里,现在应该还在里面。”护士给他指了指,季余道了声谢,朝着医生办公室走去。
季余敲了敲门,没有等里面回答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现在脑子很乱,面上依旧平静着,动作中却带着以往没有的急切。
“医生,我想问问,我真的会分化成Omega吗?”
“我已经二十三了,为什么还会二次分化?”
医生看见他进来,有些惊讶,“季先生,你不要着急,二次分化并不是没有先例,并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损坏。”
“即使分化结束,你后颈的腺体也是隐性的,和以往没有区别。”
季余安静的听他说了一会儿,突然轻声的打断医生,“我要做腺体摘除手术。”
“什么?”
医生没有听清,也不敢听清,他寄希望于是听错了,向季余寻求确认。
季余郑重其事的又重复了一次:“我要做腺体摘除手术。”
啪嗒一声轻响,医生手里的圆珠笔掉在了地上,满眼震惊的看着季余。
医生很慌,但还是竭力保持冷静,试图劝说季余:“腺体摘除手术会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你有可能就此从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变得孱弱,我们不推荐任何人做腺体摘除手术,况且季先生你的腺体就算发育了也是隐性的,对你的日常生活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希望你慎重考虑,不要冲动。”
季余摇了摇头:“我很冷静。”
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决绝:“我永远不要成为Omega。”
医生额头的汗密密麻麻的往外冒,震惊于他的果决,一时间竟然有些失语。
季余眼神坚定:“能不能尽快替我安排手术,我可以随时来医院接受手术,今天也可以。”
医生忍不住擦了擦汗,“不行,我不能替你安排手术。”
季余没有一丝动摇:“那我就去别的医院。”
医生坐立难安的看着面前这个祖宗,“不不不,恐怕没有任何医院能为你做这个手术。”
“为什么?”季余不解。
医生支支吾吾的开口:“首先,我们国家的律法是不支持Omega进行腺体摘除手术的,除非发生什么重大。”
“医生,我真的很想摘了它,如果不行,”季余眼底划过一丝坚韧,“那我就自己把它挖出来。”
“这这这,你,”医生骇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他彻底坐不住了,正要说什么,话语一顿,抬头看向了季余后面,“商先生,这。”
商远舟脸上表情很淡,没有看他,“你先出去吧。”
“好好好。”医生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季余隐隐从医生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身侧的手死死的攥在了一起,他起身来到了商远舟面前,两个人之间只隔着半步的距离。
他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商远舟那张好看的脸,咬紧了牙关,问出口的声音却很轻:
“我是真的会分化成Omega,还是你又在骗我。”
商远舟没有说话,垂眸看着他。
季余眼眸剧烈的颤动起来,胸膛也因为情绪的激动而起伏,他呼吸变得急促,一字一句像是要用力的挤出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啊!”他突然爆发了,泪水夺眶而出的怒吼着。
商远舟一下慌了,想去替他擦泪,却被季余猛地打掉了伸过来的手。
“好,你不说,那我去问医生。”季余一把就要去开办公室的门,手被商远舟的手死死抓住。
他从未有过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就连那天收到邮件后质问商远舟,也没有这样的怒吼,“放开!”
商远舟没放,他的手可以轻而易举的圈住季余清瘦的手腕,像铁一样坚硬的禁锢,可此时,商远舟却觉得他要真的抓不住这个人了。
“你假性分化了。”
季余挣扎的力度减弱,他情绪依旧不平静,哪怕做了几个深呼吸,开口的声音还是颤抖着:“什么意思?”
商远舟哑声道:“和兔子会假孕类似,你承受的信息素太多,给了大脑错误的信号,让身体出现了假性分化的症状。”
季余在这一刻好像卸下了巨大的重担,整个人如释重负,大起大落之下,身体靠着墙慢慢滑下去,环抱着自己无声的恸哭。
商远舟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想将人抱在怀里,那只手伸出,却又无力的垂落。
季余从膝间抬起头来,眼眶通红,泪水还在大滴大滴的掉,“所以我不会分化成Omega,对吗?”
商远舟声音有些哑,很温柔,像是害怕惊醒他,“对,你不会。”
“我问过医生,很确定你绝对不会分化成Omega。”
其实在季余醒来之前,他完全可以借此给季余喂一点流通在权贵之间的阴私药物,让人表面上看起来真的像个Omega,还能做到有发情期。
但商远舟不敢,也舍不得。
可他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想要借此留下季余。
季余:“所以是你买通了医生,让他做出我二次分化了的诊断。”
“这家医院是我的。”
商远舟没有想到季余会这么果断决绝,会毫不犹豫的要求做腺体摘除手术,哪怕医生警告对身体伤害极大也没让他动摇,甚至还想要自己动手。
这也代表着他的谎言根本进行不下去。
季余的每一滴眼泪都砸在了商远舟身上,千疮百孔。
从站在办公室门口,他的血液就几乎凝结,心脏一下下带着极致的痛跳动着,连呼吸都带着灼痛感,季余第一次问他时,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商远舟用力闭了闭眼,只感觉胸口有刀在搅,搅得鲜血淋漓,他离开病房时有多志得意满,现在就十倍百倍的变成痛苦还在他身上。
季余反复吞咽着,想要将堵住气管的闷痛咽下去,他呼吸有些急促,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泪滚落不停,怒声质问着商远舟:“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
“我想留住你。”
商远舟笑了下,表情颓然又苦涩,“我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你,你那么决绝,又那么渴望自由。”
用季余身边的人威胁?可季余孑然一身。
将季余关起来?可季余已经在那个逼仄的家里做了十几年的哑巴,商远舟又舍不得。
用爱,可季余也不稀罕他的爱。
商远舟第一次觉得想要留住一个人那么难,他有着人人艳羡的地位财富,可在季余面前,他又一无所有。
季余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猛然笑起来,眼角的热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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