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加上,年龄摆在那里,顾顷理应成熟稳重。
这是社会套给他的规则,也是他一直以来维持的人设。
徐入斐煮茶时,不免看向坐在餐桌两面,仿佛对峙的二人。
人们透过现象看本质,最多最多也就看到顾顷身上冷漠疏离的气质。可回顾往昔,就会发现,顾顷有些时候比他还要孩子气,比如扬言要帮自己揍董景同,还有像刚才那样无声无息地圈起地盘。
董景同说有事要和徐入斐说,进了门却不发一言,只说自己赶路来的,现在渴极了。
和董兆卿有关的事,究竟会是什么事?
恐怕是董景同借口胡诌。
可尽管如此,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徐入斐都不愿意放过。
他做过许多的错事,一些能够挽回,一些随着时间变得没那么重要,唯独和董兆卿有关的,再没可能得到原谅。
煮茶就是董兆卿教给他的。
那时徐入斐还不清楚董兆卿的名讳,只晓得住在对门的爷爷和蔼又渊博,家里有很多藏书供他翻阅。
他童年的大半时间,都在那些书籍、电影中度过。
将滚烫的茶水倒入杯中,分别放在两人面前,顾顷抬头朝他微笑说谢谢,董景同则臭着一张脸问,凭什么他也有,这么烫也不那个汤匙来,你是想要烫死谁?
顾顷主动起身,将徐入斐按在自己旁边的座椅上,到厨房去拿了汤匙过来。
这一下,高下立判。
董景同很不忿地接过去,将砌好的茶搅个翻天覆地,失去原味。
“现在能说了吗,你来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徐入斐道。
董景同的眼神瞬间飘忽起来。
就在徐入斐以为,对方会告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借口时。
董景同说:“我在爷爷的遗物里找到一封信,那上面有一串地址,我是按照那串地址找来的这里。”
徐入斐一怔。
气氛沉静下来,董景同也难得正经,“你离开后不久,我们就搬家了,爷爷的房间被保留下来,我……抽空回去了一趟,发现抽屉里有很多他寄给别人和别人寄给他的信。
“只有一封没有邮戳,我看到那上面有你的名字,是爷爷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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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市区一派和谐热闹。
不和谐的是徐入斐身边的两人。
董景同说什么都要留下,第二天再走。
顾顷闻言递来一张房卡,说出山脚下民宿的名字,让董景同千万不要客气,住几晚都没问题。
这下,不免连徐入斐都好奇起来:“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顾顷只好实话实说,是他自己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如果当时徐入斐没有答应让他留下来,他也能避免流落街头。
所以顾顷压根没想过离开。
哪怕事情到了那种地步,都还想要留下来。
徐入斐一时间没话说,董景同倒有一肚子牢骚,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诅咒:“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顾顷倒是很看得开,眼睛一弯,扯出的笑只展现在皮肉上,轻描淡写:“我和小斐的确重新在一起了。”
一方面是为了刺激董景同,另一方是在试探徐入斐,看他会不会矢口否认。
徐入斐不参与这场幼稚的争斗,想一想,还是荒谬,扯了下顾顷的袖子,提醒道:“差不多行了,别欺负小孩。”
顾顷一顿,点头表示知道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再说话。
直到三个人找到烧烤摊,顾顷沉默地擦桌子擦椅子,擦完才叫徐入斐坐下。
已经坐下半天的董景同:“……”
饶是徐入斐再没眼力见也看出顾顷心情不佳,他低下头,小声问:“你怎么了?”
该不会因为自己要他让着董景同,而生气了吧?
还真的有可能。
因为顾顷表现得很明显,明显就是想要让他注意到。
可他还没能适应,从今往后他和顾顷要换一种相处模式。
毕竟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都在抗拒推远,试图断绝两人的联系。
亲昵是太久远的事,乃至于他玩笑似的念出那声“哥哥”,嗓音都带着干涩。
但既然已经决定接纳。
凡事都要先踏出第一步。
顾顷笑了一下,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说:“什么事都没有,小斐你想多了。”
瞅着更可怜了。
来烧烤摊是董景同的主意,他非说今天这个天气适合吃烧烤。
徐入斐想要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就只能顺着董景同的意思来。
那毕竟是董兆卿的遗物。而董景同是他的亲孙子,有权利掌握。
三个人坐在角落里,董景同点了很多的啤酒,自己喝也让徐入斐喝。
徐入斐看出来他是想把自己灌醉。
董景同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旁边顾顷也默不作声一杯一杯喝着。
渐渐地,就好像两个人较劲一般,你来我往,喝得更凶。
反而是一开始被硬性要求,必须喝酒的徐入斐没喝多少。
脚边的啤酒瓶渐渐少了,顾顷掩在帽檐下的脸带着淡淡的红,一眼扫过来,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徐入斐的心没由来地一跳。
任由对方搭上自己肩膀,把帽子挤歪掉,脑袋扎进脖颈,有些硬又有点软,硬的是发梢,软的是蹭过侧颈的唇。
“他、不行!”对面传来董景同的声音,大着舌头,脸也是实打实地红,“他喝趴下了,我没有!”
徐入斐没有说话,任凭董景同抒发情绪。
“徐入斐,我什么、什么都知道了……你凭什么不告诉我?我有知情权!”
董景同脑袋垂下去,嘀嘀咕咕着,“你他妈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知道。”
“董景同,你喝多了。”
董景同猛地抬头,“我没有!”
“那天你说的话,我都记着,我他妈往心里去了!徐入斐,你说我残忍,你难道就不残忍?”董景同说着,呵呵地笑了,说,“我跑去和我妈对峙了。”
空气一瞬静了。
烧烤架上滋滋冒油、人们划拳,烟雾滚滚上升。
可是这瞬间。
什么声音都没了。
董景同说:“……我不知道那些照片被她看到了,不知道你们做了那种交易。”
第75章 葡萄是酸的
董景同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些照片被她看到了,不知道你们做了那种交易。”
徐入斐本来以为自己忘了。
现在经由董景同说出口,回忆原来还是那么清晰。
曾经那些不成熟、幼稚的念头,所做下的决定,如今一股脑儿砸向他。
他放弃了署名权,退出自己创作的故事,任由别人霸占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徐入斐道:“不要误会,那个可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爷爷。”
董景同赤红着眼睛,手里还握着的酒杯,目光落在安静醉酒的顾顷身上,“所以我总是晚一步对吗?”
徐入斐说,不是的。
董景同的眼神闪烁一下。
徐入斐:“你没有搞清楚,你根本没有入局。”
半晌,董景同咧开嘴角笑了,嘲讽的,更多是嘲笑自己,“我就知道,我还奢望什么呢,你对我永远这么狠心。”
徐入斐没有反驳,反而说:“是啊,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也没办法怜惜你,真是对不起。”
就像尚臣说得那样,爱与不爱是很明显的事。尚臣一个大直男,都能看出来的事,外人怎可能看不出。
董景同说自己和母亲对峙了,那一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其过程应当很艰辛,结果是他顺利站在徐入斐面前。
可在徐入斐看来,这件事远不如他手里的那封信重要。
今天并不是一个适合吃烧烤的天气,时不时蹿出的小风将炭火炙烤出呛人的烟雾,扑面而来。
在一阵阵辛辣浑浊的雾气里,董景同说:“你失踪的那三年,顾顷曾经来找过,他希望能通过我得到一点有关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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