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三年前你就害过我,没把我害死,三年后又回来!”裴溪洄猛地站起身,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扯起来,“杜立荣给我下药也是你指使你的?你不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吗?!真把我害死了你才满意?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我没有!”龙龙握住他的手,眼眶瞬间红了。
“三年前我没害过你!大K不让我进去,我是误闯进去的,你当时那么小,被折磨得那么惨,我求他放了你,不要再做下去了,你已经疯了,可他不听我的!我冲上去拉你他就打我,后来靳寒和裴听寺闯进来,他就把我推出窗外了。”
裴溪洄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怔愣两秒,又一波怒火蹿起来:“那药呢?我是你师傅你任由别人给我下药?!我教你要做个好人你他妈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会的,不会出事的……”龙龙塌下肩膀,声音疲惫又无力,“那个药只是试探靳寒还会不会管你,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不会让你出事……”
“哈。”裴溪洄觉得特别可笑。
“你说不会出事就不会出事?你能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会出问题吗?你能保证那个药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损害吗?你给自己犯下的所有错都找了理由,就是不忏悔一句,我是不是还要可怜你,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呆在我身边真是不容易啊?你做都做了,还他妈假惺惺的干什么!”
他一脚踹翻龙龙的椅子,脸颊因愠怒而涨得通红,偏过头看向墙壁的瞬间,一滴泪滑了下来。
龙龙看着师傅湿红的眼尾,无可辩驳。
“师傅说得对,做都做了,没什么好辩解的。“
“我当年一心救你,你爸却杀了我爸,就注定我们做不了师徒。把这支致幻剂打进你身体里,是他的遗愿,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做。”
裴溪洄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你说你爸……大K是你父亲?”
“他是我的养父。”
龙龙提起他时,眉眼间带着孩子眷恋父亲的笑意。
“可他把你教坏了!”
“并没有。”龙龙摇头,“他没有把我当成杀人工具抚养,相反的,他是一位称职的父亲。”
“靳总怎么把你养大的,他就怎么把我养大的。”
“他在你们眼中是魔鬼,是杀人犯,但在我看来,他真的很好很好。”
他从没对龙龙诉说过仇恨,也不曾提及自己惨死的儿子,他像世界上每一位平凡普通的父亲那样,起早贪黑,挣钱养家,赚到的每一分钱都给孩子花。
夏天四十多度的高温,他披星戴月地抢收水稻,把龙龙背在背上,弯着腰挥动镰刀。
龙龙醒过来朝他咯咯笑,要他讲故事。
沉默寡言的父亲并不会讲什么童话,就给他讲自己当雇佣兵那些年的传奇之旅。
裴溪洄总觉得龙龙身上有种土地的特质,淳朴干净,同时这淳朴里又掺杂着几分很虚幻的侠义,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像个古代穿越来的小剑客。
现在才知道,他就是大K养在乡间,听着冒险故事长大的孩子。
“你口中的大K和我们认识的大K是两个人。”裴溪洄说,“但不管你给他上多少层亲情滤镜,都不能否认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他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要为他报仇,那……那我呢?”
裴溪洄指着自己,眼泪一行行滚落。
“我对你很差吗?”
“我没有用心养你吗?”
“我给你买了车,买了房子,每个季度都给你做新衣服,我把我会的都教给你了。你没爸没妈,我和我哥也不可能有孩子,我说等你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就把得闲给你,或者我给你新开一家茶社,我们一起给新茶社起名字,我说叫龙龙茶馆,你说不好听,要叫念洄。”
“你那时候就在想着害我了吗?”
裴溪洄苦笑一声,喉头哽咽,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被践踏成草芥。
“也对,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想害我,就我傻了吧唧的还想做个好师傅呢……”
“小洄。”靳寒搂住他肩膀,老裴也凑过来,大手放在他脑袋上。
裴溪洄低着头,万千情绪齐齐涌上心口。
他问靳寒:“我做人是不是真的很失败啊?”
“你一和我离婚大家就都挤兑我,就连我自己的徒弟都要害我,你当初不让我带徒弟我还不服,觉得自己能带好,可这都是什么事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靳寒还没开口,龙龙走到他面前。
“不是的,师傅。”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帮裴溪洄抹泪,最后僵在半空,又缓缓垂落。
“你把其他徒弟都教得很好,只有我不好。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
楼下响起刺耳的警笛声,没几分钟病房的门就被敲响。
龙龙知道自己该走了,看向裴溪洄:“师傅,我能最后再给您泡壶茶吗?”
裴溪洄沉默片刻,抓住靳寒的手。
靳寒会意,让大豹出去争取些时间。
病房里没茶桌,龙龙就把两张凳子拼在一起,拿过自己的背包,里面放着一套包装严实的茶具。
冰裂纹白瓷茶盏。
裴溪洄让他拿这套茶具去参赛,之后就再没要回来,原本是想传给他的。
龙龙叮叮当当地摆弄起来,手上动作行云流水,处处都透着裴溪洄的影子。
他脸上带着稚气的笑,想起裴溪洄给自己上的第一堂课。
“师傅说,喝茶最忌心浮气躁,不要因为自己会摆弄二两茶叶就自视甚高,这东西往前倒几千年就是个解渴的饮料,记得喝茶的初衷,茶叶才不会让你染上铜臭。”
他抬起脸来,向师傅展示杯里的茶叶,说出裴溪洄当年对他说的话:“所以这第一壶茶呢,我们就喝最普通的,绿茶,清新解渴。”
裴溪洄坐在他对面,眼泪滴进茶水里,溅起一圈涟漪。
靳寒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想起有一年春节,龙龙无处可去,裴溪洄叫他来家里过年。
当时两个小孩儿也是这样,抱一张小桌子,在客厅相对而坐。
裴溪洄臭屁兮兮地表演了一套花活儿,龙龙特别捧场地给他海豹式鼓掌,鼓完掌问:“师傅,这样一定能让茶叶变得更好喝吧!”
裴溪洄一扬下巴:“不能,纯装逼的。”
俩孩子哈哈大笑起来,圆圆的脑袋碰在一起,像两只无忧无虑的小动物。
靳寒当时就想,或许让裴溪洄收两个徒弟也不错。
师徒传承是比血缘亲情都不弱的羁绊,等他走了,这些徒弟可以陪在弟弟身边。
可现在看来,除了他们彼此,没有任何人可以信赖。
龙龙将茶叶放进盖碗,像最后一次般,使出自己会的所有招数。
温杯、醒茶、提壶摇香、环绕闻香、倒水、刮沫、搓茶、碟舞、出海、翻杯展茗……最后把清亮的茶汤倒进公道杯,再分出两小杯,先给裴溪洄,再给自己。
裴溪洄已经收起眼泪,只下眼睑上挂着一颗欲坠未坠的泪滴。
他抬手抹了,去端茶杯。
龙龙却挡住他的手:“你不喝,师傅,两杯都是我的。”
他隐隐意识到什么,但已经晚了,龙龙端起两杯茶全喝了,又把公道杯里剩的薄薄一个底喝了。
喝完就那样坐在那里,孺慕地看着他。
“师傅前几天教我的那招挽茶,是怎么弄的来着?我手笨,咋都学不会。”
裴溪洄泅满水光的眼底慢慢弯成个月牙,他含着泪说:“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他拿过徒弟的茶杯倒扣过去,有血滴在手上。
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
龙龙倒在他怀里,白瓷茶盏摔碎一地,裴溪洄愣愣地接住他,捂住他往外呕血的嘴巴:“你为什么啊?你是犯罪未遂,不会判很久的。”
“不了……”龙龙说,“我装得好累啊,我想去找我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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