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是我想常常醉到不省人事?
还不是你妈找人在学校找我麻烦,我一天不变坏,她一天睡不着觉!
说到一半,发现丰霆的眼神紧盯着他,隐含探究,沈宝寅脑袋清醒过来,别过头,说:“对,都是我的错,你知道我不是个好人,还拉着我的手不放?”
丰霆的表情露出明显失望,但沈宝寅看不到。
“阿寅,你总希望别人对你诚实,可你对我说过几次真话?”
沈宝寅咬牙不作声。
丰霆说:“你个小骗子,你在澳洲念书的时候同那么多老师学习,他们难道没有给你任何道德教育?”
那几句指责果然是在诈他,沈宝寅浑身一震,可是丰霆怎么会知道他私底下求学的事情?
“阿寅,我要是存心害你,你以为你在澳洲还能那么自由?你这几年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想方设法败坏自己名声,我从前对你缺乏关心,一直认为那是出自你本愿,没有长辈管教引导,你缺乏关爱,需要找个出口排遣郁闷。可刚才,你那么着急否认,甚至生气,说明你心里也知那是丑事,好,那么我便姑且认为你是被迫。”
丰霆语气温柔,沈宝寅心里却抖得如同筛糠。
原来他这些年的蛰伏隐忍,丰霆竟然全看在眼里。那么在丰霆会是怎样看他?是不是像人类俯视蚂蚁,饶有兴趣地看着低等动物忙忙碌碌,小心谋生,然后在对方功败垂成时意兴阑珊碾死他。
“是谁拿这种低级手段诱惑恐吓你?是谁在害怕你走正路?你认为这个打压你的人是我妈?你是否有客观证据?你这么仇视我妈,防备我,到底你认为我妈伤害你什么?当年你小姨害我妈堕胎,我妈再恨,也还是同意不追究你小姨过错。她这些年对你即使没有亲生母亲那么关照,可衣食住行什么时候苛待过你。你看起来娇气,其实是最顶天立地的男人,什么都自己忍着扛着,但有时不必如此,阿寅,如果你真的受到伤害,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对我,也不能说吗?”
丰霆好少长篇累牍说话,一个接一个疑问,一句比一句沉重。
沈宝寅心中的惶惑同警戒突然暂停了。丰霆不是来挖苦他,更不是来威胁他。
他的眼睛突然发酸,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你受了好大委屈。
是,他确实有好多委屈。
从前不敢说,是没人听,现在有人听,他倒不知从何说起,甚至在刚才,遭到丰霆看穿,他脱口而出的,还是自保的否认。
阿寅,要藏拙。
阿寅,要硬起心肠。
阿寅,不要信任何人。
黎兰君的话如雷贯耳,可丰霆的手搂得他那么紧,好像真的痛他所痛。不该开口的,那些不堪的往事,如同钝刀斫树,经年以后,树木未死,表面全是麻麻癞癞的疮疤,要想治愈,只有重新剜去。
沈宝寅已经不痛了,所以任由那道层叠疮疤横亘在心头,权当提醒,告诫自己屈辱不能忘记,仇恨时刻铭记。
他有想过有天如果有人来问他的心情,可以当个故事轻松说出。
他已不再是十几岁孱弱少年,需要佯做荒唐保护自己。
如今他有智慧,有手段,还有强健体魄,回港后任谁都望见他勃勃野心。即使坦然说一句:“对啊,我好色烂赌全是伪装,我就是在扮猪吃老虎。”也没人能再奈他何。
甚至真到成功那天,他都可以自夸一句卧薪尝胆真丈夫!
可伸手来剜的人怎么会是丰霆。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感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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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热吻背后万丈风波(2)
“我中四那年,圣安德跳楼死了个男学生,你是否听说过这件事?”
静默许久,沈宝寅忍不住还是开了口。他的语气轻飘飘,像只被剜去保护壳的贝类,带着惶然和不确定。
这是桩大丑闻。
圣安德男女中学开设于一九五五年,由一所教会学校发展而来,作为本埠以严格教学出名的贵族学校,却不仅招收富家子弟,也对贫困的优秀学生开放录取并给予贫困金及奖学金等等多项补助。
因为一视同仁的严格教学模式,该校的教学一直备受赞誉,而这桩事件里死去的男学生,恰好是名贫困学生。
死亡方式如此凄惨决绝,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该生是否在学校受到非人对待。
圣安德焦头烂额,于舆论爆发后第三日登报声明:该生系因父亲近期病逝,加之学习成绩下滑错失奖学金等各方面因素而轻生,同时经警务处同青少年保护组织介入调查,排除欺凌的可能性。学校出于人道主义,对该生的母亲已予以经济赔偿。
丰霆不知沈宝寅为什么提起,他当然知晓,他是本校荣誉校友,即使不自己打听,也有好事的人会来告诉他。
他在沈宝寅头顶轻轻点头。
“法医尸检发现他有严重肛裂,是生前遭受侵害。你知道吗?他是替我去死。”
话音刚落,沈宝寅身体一轻,丰霆把他翻过来朝向自己。
沈宝寅抬头,对上一双震惊的眼,琥珀色眼珠,里头含着痛楚和不可置信。
“什么意思,阿寅,我不明白,你在学校遇见了什么?”
真奇怪,看到丰霆痛苦,沈宝寅居然觉得快乐。
他微微一笑,心里的委屈和难堪顿时少了许多,道:“他叫梁家圆。”
说什么秘密似的,声音很轻。
“我中三的时候就发现他老是在学校悄悄跟在我身后,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我突然很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有次就在转弯的地方把他拦下来。他的脸突然很红,支支吾吾半天,说看我总是一个人走很孤单,想同我做朋友。他长得瘦鸡一样,动作也唯唯诺诺,但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睛很亮,我看出来,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就警告他别再跟我。”
沈宝寅从小好看到大,情窦早开的男女学生爱上他,太轻易。丰霆神色凝重,牙根紧咬,却隐忍着没有开口,静静等他说完死者故事。
沈宝寅却暂时停了下来,歪着头看向丰霆一秒钟,被他可怖神色吓到,没忍住伸手用食指摸他挺拔鼻梁。
丰霆鼻梁下的嘴唇在轻轻颤抖,沈宝寅的手指下滑,安慰似的也摸摸丰霆单薄嘴唇。
“很久一段时间,我再也没看见他,再后来,中四开学后的几天,他突然又出现,脸色很差,结结巴巴说要我注意安全,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单独一个人走。我就知道,他还是在偷偷跟踪我,只是比以前隐蔽很多,没有让我发现。我那时候觉得他更可怕,不肯相信他。后来有一天,我进教室,看见他在我桌子里翻什么东西,我更加觉得他这个人像个变态。我当时非常生气,走过去推了他一下,将他赶离了我的座位,又叫他把偷的东西交出来。他一句话也不说,表情很悲伤,大概是看出来我的敌意吧,他又跟我反复讲了几次,不要一个人走,然后就跑走了。”
“没多久上课钟响,同学陆陆续续回来。我的同桌跟我讲,之前下课时有个女孩子到我桌里放了封粉红色信封。我没看到那封信,心想,肯定是被梁家圆拿走,他不想我和女孩子有瓜葛,所以拿走。我很生气他侵犯我隐私,心里下定决心下次再遇见他一定痛骂他一顿,然后将他扭送教导处师长的手上。可是我们永无下次见面了。第二天,我听见他坠楼死亡的消息。学校说他不知为什么去到艺术楼,并在楼顶滞留,最后坠楼。”
“其实他是被那封信吸引去。他早知道校内另一伙不良学生也在偷偷跟我,那伙人和校外帮会有交集,所以他才会来提醒我。可是我没有理会他。后来,就是我撞见他偷我东西那日,他亲眼看见那群不良学生其中的一个,笑吟吟请了我班级上一个女学生给我送信。梁家圆确实做了次小偷,他把信从我座位里拿了去看。写信的人用女孩口吻约我夜晚到艺术楼一会,若我不来,她会心碎地即刻从楼顶跳下去。梁家圆怀疑他们是想对我不利,可又怕真的闹出人命,所以一个人去看。天很黑,艺术楼电灯很暗,几个守株待兔的古惑仔把他当成我,轮流侮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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