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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言说夜晚(177)

作者:金陵十四钗 时间:2024-12-17 08:26:09 标签:破镜重圆 虐恋

  蒋贺之仍住他们第一回 来时那间房,盛宁则住在二楼。他回到房中,洗脱一身疲惫,换上燕子送来的干净衣物,便给范教授打去一个电话。知其已经平安回到了农科院,便又问他:“范教授,我前阵子在报上读到一篇新闻,说是你们农科院最新研制出了一种高产、抗逆的早稻新品种,这个品种现在能实现规模化生产了吗?”职业关系,盛宁的阅读量很广,与司法与民生相关的更是过目不忘。

  “对,这个新品种叫‘华早35号’,是我们农科院与华南农业大学联合育成的一个特早熟品种,相较粤水6号,它的全生育期只要90天,已经可以实现量产。”停顿一下,老教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个品种虽然有抗性强、米质好的优点,但也有个缺点,就是容易受机械创伤而死亡。所以不能机器插秧,机插秧的秧爪极易对秧苗造成损伤。”

  “我现在有个想法,”盛宁对老教授坦白,“由莲华区的财政出钱,为新密村的村民购入‘华早35号’,再去省内其它村子调用足够多的旋耕机,用来打碎已经枯死的秧苗、翻耕进泥土里沤肥,待田地翻耕完成之后再栽插‘华早35号’的秧苗,您觉得可不可行?”

  “秧苗确实可以用来做绿肥,尤其是用在水稻田里。”法子端的是个好法子,只是操作起来并不简单,范松华又道,“除了不能机插秧,‘华早35号’对人工插秧的要求也比一般的秧苗要高,要分秧更仔细,栽插深浅也必须适度,1个插秧能手干一整天也只能插1亩农田,而且金乌山五月多雨,暴雨中肯定无法作业,要趁着为数不多的雨隙把所有的秧苗插完,就更不容易了。”

  谢过老教授的指点,盛宁收了线,临窗而眺,陷入沉思。新密村虽是1600人的大村子,但多为老幼,真能下地干活的也就400号人。要赶上期限,要避开大雨,不是插秧能手还帮不上忙,这5000亩农田似乎很难在五月里全部完成。

  他远远看到金乌名城那片灯火,如寒夜里的萤火一般,此明彼暗,是一众底层生命对美好生活的热忱向往,是坚韧而不屈的。

  盛宁突然笑了一下。

  金乌名城的业主中不少都是被征走土地的农民,如今在市区打打零工。廖晖也说过,继续建造金乌名城,人工成本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他想到了一个互补的方法,业主们抽空替村民们插秧,待忙过了农耕最重要的这个时段,闲下来的村民们可以帮着业主一起施工。

  想到那人还有个金乌名城的业主朋友,他有点欣喜地跟自己说,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盛宁从二楼走向一楼,走平地一样松快,却忽然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了下来,他听见了燕子嘻嘻哈哈、嘁嘁喳喳的声音,说话的对象应该就是蒋贺之。

  雨后的空气特别新鲜,这是一个适宜乘凉的凉爽的夜。两人搬了一条木头长凳,就坐在了民宿门口的草地上。燕子朝蒋贺之偎靠得很近,问他:“你为什么放弃盛检了?”

  蒋贺之仰起脸,微微细了细眼,视线投入广袤的夜空。一轮未满的月亮此刻正从层层叠叠的烟瘴中浮现,像一位怜恤人间的美人。他说:“你看,月亮多美,多圣洁。可无论你如何爱慕月亮,月亮却永远不会只钟情于一个人。”

  “我不太懂,”燕子真的不懂,努了努嘴,“那……你还会爱上别人吗?”

  盛宁屏住呼吸,不自禁攥住的手心微微痉挛。

  “会吧,为什么不会。”蒋贺之朝虚空伸出手,晃了晃自己的手指,月光将五根修长的黑影一股脑地投在他英俊的脸上,有种离奇的从监牢中向外探望的感觉。他说,“毕竟想当蒋家三少奶奶的人能从洸州排到香港。”

  “哥,你谦虚了呗。”眼见这位曾经的三少爷像是真走出了情场阴影,燕子欣慰地拿肩膀搡了对方一下,又嘻嘻哈哈地说,“怎么才排到香港,我觉得可以排到北京哎!”

  “傻女,”蒋贺之终于被逗笑了,也朝燕子那光洁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那是想当蒋家二少奶奶的人。”

  “哥,你看……我有没有机会呢?”燕子假借玩笑说出心里话。

  “你没有,怎么着也得是个带把的。”蒋贺之也以玩笑回应对方的心里话。

  “哥,性别别限得这么死呗。”

  ……

  盛宁转身,又悄然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是不是雨天的关系,回房之后忽感腹部的伤口再次作痛。这下痛狠了,痛得他在床上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抱抱我……抱抱我……没有那件每晚给予他安慰的警服衬衣了,他合紧了眼睛,很快开始胡言乱语。他一会儿一遍遍地梦呓般乞求,一会儿又在心里跟自己说,盛宁,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谈兴更比夜色浓,蒋贺之跟燕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眼前忽然晃过一个人影,是仍在为农庄忙忙碌碌的花姨。

  透过这个女人,蒋贺之想起了她命运多舛的女儿,更想到石玥毁容案虽发生于九几年,但这么一件骇人听闻的大案,竟连承办刑警的名字都没有留档,实在太罕见了。

  于是他起身朝花姨走过去,边走边唤她停下。他问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花姨确实不太愿意回想那件惨事,克制地绞了绞衣角,好一会儿才说下去:“当时承办案子的警官姓沙,名字不记得了,只记得别人叫他沙队。”

  姓沙,12年前还是队长……沙姓在警队里不是大姓,蒋贺之想,这好像跟老沙的简历合上了。

  “还有一位检察官,姓邹,一直在为我们的案子奔走,后来他自己倒犯错误了……”或许是这个名字比“沙队”好记,又或许是这位检察官本人更令人印象深刻,花姐想了想,道,“邹树贤,那位检察官叫邹树贤。”

  “邹树贤……你说邹树贤?”蒋贺之猛地睁大了眼睛,又问,“你是说树高千丈的树,贤良方正的贤?”

  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盛宁告诉他的。

  那会儿他们爱得难舍难分,可这人偏偏喜欢煞风景,高潮时候还要谈论检察院的那些案子,谈论贪与廉,谈论苍蝇与老虎。

  “哎,盛宁同志,犯不上这么敬业吧,”爱人始终不投入,自己的欲望也难得痛快宣泄,蒋贺之有点恼了,停下来对盛宁说,“你不是说,你是为了实缴的五险一金还有各类花式补贴才当检察官的么!”

  “不是,”这情商压根听不出对方在抱怨,盛宁竟还一本正经地纠正道,“那会儿我们还不熟,我没跟你说实话。”

  “现在呢,够熟了么?”蒋贺之再不着急挺腰抽送,反倒用虎口掐紧了盛宁的细腰,又凌虐一般,狠命顶了一顶。

  盛宁轻轻地“啊”了一声,用身体承着对方身体的重量,用手抓紧了他强健的胳膊。他也贪恋那点肉体紧密相接的快感,微微喘息着说:“那个人叫邹树贤……是因为他。”

  “什么书?什么咸?”蒋贺之一点儿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树高千丈的树,贤良方正的贤,”盛宁循着对方的节奏颠簸摇晃,半睁着水濛濛的眼睛,轻轻地说,“一个叫邹树贤的检察官从那场车祸中救了我,我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胸前熠熠发亮的检徽……可我知道他犯了错之后,就再没去找过他,他一度是为垂死的我指路的灯,我不想熄灭它——”

  还未说完的话被一个热吻吞没。没法子了,只能这么堵住他的嘴。他一面黏黏糊糊地吻他,一面含含混混地说:“永远只属于我,永远只钟情于我,好不好……”

  蒋贺之从来只热衷这一个性爱姿势,如果盛宁的身体允许,他甚至乐于一整夜地重复这么一个单调动作,完全不知疲倦。盛宁也终于放弃了谈论苍蝇与老虎,还有那个再也未曾谋面的邹树贤。他只管伸出手臂,交错双腿,揽住他、绞住他,边承受他愈加凶猛的撕咬和撞击,边一遍遍地向他承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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