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五届(15)

　　那男生昨天的耀武扬威的样子完全不复存在，缩着肩膀哭哭唧唧地走到福央的床前，边哭边道：“福央，对不起。”
　　福央大脑还停留在刚睡醒尚未开机的状态，这五分钟内发生的事情他实在缓不过来，抱着自己的被子愣生生地说了声没关系。
　　两人道完歉还不敢走，等尹牧开口才互相搀扶着离开，后面一帮凑热闹的帮腔的男生此时也才慢慢散去，尹牧看福央的样子眉头皱了皱，他走近福央弯下腰，声音比刚刚暖了不止一个度：“还疼？”
　　福央抿了下嘴，目光里透着陌生地点了点头，他从来没见过尹牧这么凶的样子，凶得让他都觉得有些怕。
　　尹牧没顾得上自己身上的水，草草擦了一下便扶着福央下床，福央碰到他满身的水，目光里含着担忧：“你去换个衣服，我自己能走的。”尹牧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作，直到把福央扶到洗漱间，确定他一个人能行才回宿舍换衣服。
　　福央正满脑子浆糊地刷着牙，突然听到从楼下传来一个怒极的声音，这声音渐渐朝楼上来，是他们年级组那位中年的年级主任的声音。
　　“今天月考了！还敢在宿舍打架！尹牧呢！尹牧人呢！还有谁参与的，通通给我出来！！！”
　　这声音已经到了他们这楼层，福央紧张地牙都不刷了，含着满嘴的泡沫一瘸一拐地急忙朝尹牧的宿舍走，刚走了没两步就和换好衣服正走出来的尹牧撞个正着，尹牧一把把福央抓住，不理会他满眼的担心焦急，把福央又扶回洗漱间，低头和他对视，语气冷静：“你今天好好月考，这事和你没关系。”
　　说完尹牧看了下周围，把在边上洗脸的李培诚一把拉了过来：“今天你照顾下福央。”
　　李培诚的表情有些懵，但还是点着头，尹牧又看了眼福央，突然勾唇朝他笑了，伸手摸了把福央的脑袋便转过身走了。
　　尹牧刚出去福央就听到年级主任怒不可遏的声音，还有尹牧冷冷的一句：“就我一个。”
　　福央呆呆地看着洗漱间的门，用力呼吸了两下愣是没憋住，眼眶唰地一下红了。
　　月考的一整天福央都没看到尹牧，有同学传尹牧是被喊家长了，考试间隙班里同学大部分的话题都聚集在尹牧身上，李培诚被尹牧授予照顾福央的重任，自然是片刻不离他的，最后一考完，他想和福央对选择题的选项，但福央看着兴致不高，李培诚又没话找话，讲起了今天早上的尹牧。
　　“尹牧那种跑一千米都请假的人，我真没想到他打架那么狠！我靠我去看了眼吓死了，那两物生班的男生绝不是就留鼻血那么简单，尹牧都打面上看不到的地方，下手黑的呀，我的妈呀我幸好没惹过尹牧，太狠了！”
　　福央趴在桌上看自己圆珠笔的透明笔盖，没什么表情变化，眼里都没有光，李培诚坐在尹牧的座位上说得兴起，刚准备继续说，谢予双就突然回头，眼神凶巴巴地盯着李培诚：“行了吧你，幸灾乐祸呢？！”
　　李培诚撇嘴：“我才没有，我是崇拜尹牧好吗？不过不是说他要被记过吗？”
　　福央的目光顿了顿，谢予双皱眉看着李培诚：“你听谁说的？”
　　“物生班的人说的，说什么还赔了钱喊了家长。还说尹牧的爸妈都没出面，就他爷爷来的。”
　　谢予双咬着嘴唇目光里透着难过和担忧，福央突然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朝外面走，李培诚在后面喊他等等自己，福央转过身让他别跟着。
　　这时候是晚自习前的课间，天色都暗了下来，福央扶着楼梯扶手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下走，他们班在三楼，教师办公室在二楼，福央刚走到楼梯拐角就停住了。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刚从办公室走出来正朝三楼走的人，还穿着早上换的那件白色衬衫，脸上多了一道红色印子，不知是早上打架留下的还是后来弄上的。
　　福央喉咙里像堵着塞子一般说不出话，等那人低着头快走到自己跟前了，福央才轻轻喊了声：“尹牧。”
　　尹牧在想别的事，此时一抬头就看到福央撑着楼梯扶手站在比自己高了三四节台阶的地方，他嗯了一声，快步走上去，语气自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怎么出来了？”
　　福央认真地看着尹牧的脸，那道红痕在尹牧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显眼，虽然不深，但有一根手指那么长，福央憋着情绪叹了口气：“脸上怎么了？”
　　尹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松地朝福央笑了下：“早上不小心弄到的，没事，很快消了。”
　　“你被记过了吗？”
　　尹牧愣了下，他不知道福央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他摇了摇头：“没有，就通报批评，再写封检查。”
　　福央眼里的情绪复杂难明，他咬着嘴唇盯着尹牧不说话，尹牧眼中透着些安慰的笑意，突然又伸手摸了把福央的脑袋，声音低磁：“什么事都没有，真的。”


第二十章 好的央央老师
　　楼梯间昏暗的灯把尹牧的眉眼照得不甚清晰，福央心里泛上钝钝的心疼，他闷闷地嗯了声，不再追问。回到教室后福央却还是恹恹的，他的云南白药随身携带，刚一坐下就想拿出来给尹牧喷。
　　回到教室福央才看清楚，尹牧脸上是一道划出来小口子，不是印出来的痕迹，口子很细，现在已经结痂，在尹牧的脸上尤其显眼。
　　“你要喷吗？”
　　福央眼巴巴地看着尹牧的脸，满脸的专注，尹牧伸手拿过他手里的云南白药，朝他摇头：“不用，快好了。”
　　福央眨了眨眼，说了声好吧，又重新趴到桌上，尹牧看着福央的后脑勺顿了顿，半晌突然凑过去问：“要吃糖吗？”
　　福央动了动脑袋，把脸转到尹牧这边，尹牧正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福央撇嘴，靠在自己手肘里点了点头。
　　尹牧起身很快去后面柜子里拿了糖出来，把奶糖的糖纸剥开，送到福央嘴边，福央嘴巴主动张开一个小缝，尹牧把奶糖推了进去，嘴巴又主动关上。
　　“你以后不要打架了吧？”
　　福央目光里闪着些白炽灯映出来的光，明亮地看着尹牧含糊道。
　　尹牧自己也吃了个奶糖，眼睛眯了起来：“谁先打架的？”
　　福央表情有些不自在，他把奶糖咬碎，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垂下眼想了想道：“那我以后不打架了，我告老师。”
　　尹牧抿嘴笑，朝他点头：“好，我也不打。”
　　“尹爷爷来挨批了吗？”福央问，尹牧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你听谁说的？我爷爷只是来接受物生班那俩家长的道歉。”
　　福央这时倒是愣住了，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看着尹牧：“啊？”
　　“嗯，他们造谣我在先，也先打了你，他们记过处分，我通报批评。”
　　尹牧看福央没反应，朝他眨了眨眼，这时班主任进来了，月考的分数基本出来，他拿了几沓试卷让前排的同学发下去。
　　发下去排名表也发了下去，福央对自己这次的成绩没什么兴趣，他想的是尹牧没考，这次成绩也就没有。
　　福央这次的成绩算不上好，班级第三年级第七，但大家看他受伤所以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这样都能考年级第七还有什么好说的。
　　”尹牧，你是明天留下来单独考还是怎么样？”
　　尹牧没参加今天的月考，但是每个学生的成绩都要记录在册，没考也得补考，第二天下午就放国庆假了，班主任拿着尹牧的空白试卷站在讲台上问他。
　　结果没等尹牧开口，半只手残疾的福央就高高举起手抢答：“老师，我能帮尹牧监考，我们住得近。”
　　班主任看了眼十分积极的浮央，又看了看尹牧，权衡了一下便点头：“2号之前把尹牧的成绩发给我，我要誊录，不准作弊，也不准超时。考试之前试卷都不能给尹牧啊。”
　　福央满口答应，还朝尹牧挤了挤眼睛，而后主动站起来想去拿尹牧的试卷，班主任看着福央的热情劲头疼：“你坐那坐那，我给你送过去。”
　　全班人哄笑，福央噘了下嘴，还是听话地坐了下去。
　　十月二号尹牧初中同学聚会，一号这天一大早福央就设备齐全地去了尹牧家，他和尹牧家工人们上班时间差不多，八点半就到了尹牧家楼下。
　　尹牧家两栋小洋房一栋是他爷爷奶奶住的，还有一栋是尹牧一个人住的，尹牧提前给了福央自己那栋房子的开门密码，福央进去后静悄悄的，想一想便知道尹牧肯定还没起床。
　　福央到尹牧家的几次都是在他爷爷奶奶那边吃饭玩耍，尹牧这边只来过楼下两次，还没上过楼。
　　福央在一楼客厅喊了两声尹牧，上面没有人应答，福央便顺着楼梯走了上去。这栋的装潢很简单，灰白色为主色调，没有多余的缀饰，不像尹牧爷爷奶奶那栋显得生活味很足。
　　到了楼上有三个房间，其中一间房开着门，里面是书房，还有两间分别一南一北都关着门，福央选了那个朝南的，敲了敲门：“尹牧？你起来没？”
　　门里没有回应，福央思忖片刻便握上门把，门没有上锁，一拧便拧开了，早上九点不到的阳光不是很强烈，但有些也透过灰色窗帘的缝隙，星星点点洒在木色地板上。
　　尹牧闭着眼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平稳，看样子睡得很熟。
　　房间里的摆放很简洁，一张深木色的桌子，桌上摆着两台相机，还有就是一张矮矮的白色大床和两个床头柜。
　　福央看房间里的地一尘不染的样子，主动脱了鞋穿袜子走进去，轻轻把书包放在地上后走到尹牧的床边。
　　尹牧睡着的样子十分好看，有一小片阳光落在他脸上，让福央觉得他在发着光。
　　浮央偷偷欣赏了会儿才开始喊尹牧，他伸手推了推尹牧放在被子外的手臂：“尹牧，起来了，月考了。”
　　尹牧皱了皱眉，微微睁开眼，看到床边的福央，福央朝他灿然一笑，尹牧又闭上眼，转了个身背朝着福央继续睡去了。
　　福央有些怀疑他刚刚是不是真醒了。
　　他又继续道：“考四门呢，得考到下午，你再不起来就得考到晚上。”
　　尹牧从喉间闷哼一声，大概是对福央的回应，带着浓浓的困意，福央干脆在他床边坐下，继续唐僧般念叨：“我还得给你批卷，要花好多时间的。”
　　下一秒，尹牧唰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目光疲惫地看着床边盘腿坐着的福央，福央看尹牧起来了，便抿紧嘴不说话了。
　　尹牧坐起来之后便没有了动作，就那么眼神炎凉地盯着福央，福央被他越看越毛，半晌他动了动嘴角：“你吃早饭吗？我去给你买？”
　　尹牧总算眨了下眼，朝福央摇头，福央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那你就……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