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五届(44)
尹牧看福央一脸紧张凝重的样子,换作不知情的人可能会来安慰福央告诉他考不好没关系的。尹牧朝福央点了两下头,语气宽慰:“按照你跟我说的那样解题了,会的都做了出来。”
福央边眨眼边点头:“好,那我跟你对一下答案,能上120就行。”
两人对了五六分钟的答案,根据福央的粗略计算尹牧的数学能有125往上,他对完后立刻激动地在原地跳了两下,比尹牧自己都要开心,下一秒,尹牧眼疾手快地把福央迅速拉到自己身后,表情带着无奈,李培诚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明显就是冲福央来的。
“福央福央,最后一题最后一问你做出来没有?”
李培诚满脸焦急,福央躲在尹牧身后,攀着尹牧的肩膀露出一双眯着笑的眼睛:“做出来了。”
“答案是不是8根号2?”李培诚一脸紧张。
福央朝他点点头:“是的。”
等李培诚原地欢呼之后离开,福央才从尹牧背后出来,眼神有些遗憾:“李培诚做错了,他老爱犯同一个错误。”
福央叹了口气,真情实感地为李培诚惋惜着。
李培诚的水平不低,但是最后一题的对错是个分水岭,答对了最后分数一定是超高,答错了有五六分的差距,可能从全省前一百直接落到一千名开外。
考英语那天开始梁溪市断断续续下起了雨,本来夏初的燥热被淋得一干二净,福央的座位在窗户边,他边解题边听着雨水撞击窗户玻璃的声音,非但没有觉得嘈杂,反而感觉很安心。
第三天上午考物理的时候尹牧先撑着伞把福央送去考场,尹牧打定了主意读艺术系,艺术对选修科目没有分数要求,所以第三天对于他来说只需要出个场交个卷。把福央送到他那栋楼楼下后尹牧收了伞:“考完我来接你。”
福央拿着自己的准考证和笔袋朝尹牧点头,跟着同在这栋楼考试的学生们上了楼,尹牧看到福央上去之后自己才往他考试的那栋楼走。
考试的时候尹牧简单地写了两道题便交了卷,每场考试都可以提前半小时交卷,尹牧走出教室拿了雨伞,整个校园被安静笼罩,走过一个个教室,所有的学生都低着头,在稿纸上或试卷上奋笔疾书,这样的氛围让人不自觉屏气凝神。尹牧把脚步放轻,出了这栋楼之后打开雨伞,耳边只有雨水滴落在伞布上的声音。
就这样结束了,尹牧想。心中毫无缘由的一阵伤感,灰黑色的天空笼罩着这个森严的校园,路上空无一人,抬头看一排排教学楼的走廊上是巡视的监考老师。
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面所有的学生便鱼贯而出,开心也好,难过也好,都要和他们的十年寒窗真正告别,被管制、被约束,却又有着它独特魅力的时代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人生里了,十几分钟后,它将永远只活在记忆里。
明明已经六月初,穿了两件的尹牧却感觉到了丝丝凉意,灌入他的衬衫贴着他的皮肤,让他不自主地打了冷颤。
“请所有学生停笔。”讲台上监考老师的声音伴随着终场铃声响起,福央将笔帽盖到笔上,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坐在那里等监考老师一张一张收试卷。
雨越下越大,时间又临近黄昏,天空沉沉地暗了下来,等监考老师宣布大家可以离场了,福央却有些怔愣,似乎刚刚那些复杂的化学公式还在他脑中盘旋,大脑嗡嗡地响着,一时反应不过来。
等老师强调了第二遍,福央才缓缓起身,拿了自己的东西随着人流走过走廊朝楼下走。
刚走到往一楼去的楼梯拐角福央便一眼捕捉到了那个站在一楼走廊微微倚靠着廊柱的人,福央往下走的脚顿了顿,不自觉皱眉,这样的场景,他曾经似乎见过。
尹牧在楼下百无聊赖地等他,他满心伤感,等看到尹牧的瞬间才明朗起来,那是什么时候呢?
福央想不起来了,他盯着此刻的尹牧微微发神。尹牧有一半的侧脸轮廓都隐藏在阴影中,他侧面对着他,低着头摆弄手上的雨伞,来来去去不少人在他身上留下目光,他却像毫无察觉一般。
心有灵犀一般,尹牧在下一刻抬起头朝楼上看,看到扶着楼梯扶手的福央立刻笑了出来,他站直朝楼梯口走,目光明澈地盯着福央。
福央深吸一口气,走向已经发现自己的尹牧。
回集合点的路上福央没说几句话,尹牧将伞把压低,主动环上福央的肩膀,福央抬头朝他看,眼中迷茫而忧伤:“我觉得好快啊。”
尹牧将福央搂得更紧了些,三年看似漫长,只有到这最后一天,才怅然若失地发现原来就这么过来了。
仿佛福央在528路上用食指戳了戳自己,小心翼翼地问:“你坐吗?”发生在昨天。
尹牧回想起自己那时的心境,他上车之后看到那个位置是想坐的,只是随便地转身便发现了跟在自己后面上来的人,尹牧停了走向那个座位的步子,硬生生停在那座位前,伸手抓住了拉手。
尹牧也搞不清楚当时自己为什么就不坐了,只是想着,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男孩肯定想坐,那就让给他坐好了。
到了集合的地点,福央发现很多同学和他的状态都差不多,不对答案了,也不叽叽喳喳说话了,都闷闷地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酒店后老师让大家回房间收拾东西,一小时后在酒店门口统一回学校。
男生们走在暗沉沉的走廊里,人越来越少,到了尹牧和福央的房间门口,尹牧开了门让福央先进去。
福央进去后便往自己的床铺走,只是还没走到的时候他听到“咔哒”关门的声音,下一秒自己被突然拉住转过身,尹牧的脸近在咫尺,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福央。
福央的睫毛慌颤了两下,感受到尹牧沉沉呼吸后他也闭上眼睛,主动环住尹牧的腰,抬着头承接他来势汹汹的吻。
两人的唇舌相交密不可分,尹牧卖力地**福央口腔内每一寸角落,福央的涎液顺着唇角流下,他睁了睁眼,发现尹牧也睁着眼睛,目光含着凶猛的欲望和强烈的情感,灼灼地盯着福央,福央有些发怯,他眨了两下眼睛,将尹牧往外推了推。
两人额头相抵,灼热的呼吸一声赛着一声,尹牧的声音带喘,微微低沉:“都结束了,回去我就把我们的事和爷爷奶奶说。”
福央一惊,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尹牧,眼尾下垂着看起来有些焦急:“为什么要说,我们先不说好不好?他们不会同意的。”
福央的语速很快,手紧紧抓着尹牧的衣角,手心都滲出了汗,他怕尹牧的爷爷奶奶和他妈妈的处理方法一样或者更甚,他害怕自己和尹牧分开。
尹牧抓住福央的手,他低头亲了亲福央的嘴角,哄道:“不会的,我爷爷奶奶都很好说话,而且这个时间说是最好的。”
福央眼尾红红的,他不解地看着尹牧,尹牧只是朝他笑了下,让他放心,并没有多加解释。
原本高中结束的一腔惆怅变成了自己也许会和男友分开的另一腔惆怅,回学校的大巴上福央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始终不停的雨,到了学校门口被校门口的场景震惊,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校门口停了无数的车,乌泱泱地都是来接高考生回家的家长,学校的大巴根本进不了校园,学生们都只能在校门口就下了车,看到自己家长的直接带着家长进学校收拾东西,没看到家长的先进了学校。
福央一眼捕捉到洪潇,还没下课就隔着玻璃喊妈妈了,此时此刻心境复杂,但是看到妈妈后第一时间还是高兴。
尹爷爷和尹奶奶的车因为特批所以能进学校,尹牧走进校园便看到也同校园外那些家长目光表情一致的爷爷奶奶,带着期待含着高兴,看到尹牧后恨不得朝他挥臂。
回家的车上尹牧先和爷爷奶奶说了这三天的高考,自己的感受和对之后报考学校的一些规划,直到到了家吃完晚饭,尹牧才和爷爷奶奶说,有事和他们说。
或许尹牧营造出来的氛围太过严肃,尹爷爷尹奶奶也意识到这似乎是件大事,他们关了电视看着站在他们对面的孙子,让尹牧坐下说,尹牧犹豫了下坐在了爷爷奶奶对面,表情坚定凝重,面对二老关怀而紧张的表情,尹牧闭了闭眼,睁开眼道:“爷爷奶奶,我在谈恋爱。”
两位老人愣了一下,表情同时轻松了起来,尹爷爷拿过茶杯责备地看着孙子:“我以为什么大事呢,爷爷奶奶不封建,谈就谈吧,没关系,还特地高考完了才跟我们说,是不是怕我们反对啊?”
尹牧点了点头,他依旧没有轻松,眼神更加深邃:“爷爷奶奶,你们先听听我和他的事好吗?”
二老饶有兴趣,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心事重重的孙子。尹牧叹了口气,他眸底藏着不忍,但依旧开口了:“我和他认识三年了,高二谈的恋爱,是同班同学。”
爷爷奶奶专心致志地听着,自己孙子脸上慢慢浮起不自知的笑:“他成绩很好,性格也很可爱,只要认识他的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可是他喜欢我。”尹牧的眸子亮了亮:“不过是我跟他表的白,后来我们在一起,几乎没有吵过架,他特别乖特别乖,我去潼铃拍戏他还偷偷跑去看我,那是他第一次坐飞机,瞒着他的家长,半夜飞去看我。”
爷爷奶奶渐渐进入听故事的状态,神情认真专注,尹牧抿了抿嘴:“我想我以后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我只想和他在一起,虽然之后的日子还长,但我却敢这么保证,他也只会喜欢我。”
“爷爷奶奶。”尹牧喊了声,尹奶奶早就动了容,她没想到尹牧的情感是这么深刻细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孙子也有了喜欢的人,会对别人敞开心扉,会有这样浓烈的感情了。
尹牧的神情中有着细碎的脆弱和怯意,却始终坚定着。
“我和他在一起会很困难很苦难,接受我们的人很少,他去年暑假的时候被他的家长发现了,他被关在家里,甚至在学校老师们都把他与其他学生隔离开来。”
两位老人不禁皱眉,尹爷爷目中不解:“为什么呀?就因为和你谈恋爱?”他没听夏溪中学的校长说过这件事。
尹牧摇了摇头 :“他保护了我,把本来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责任单独承担了。”
尹爷爷和尹奶奶越来越听不懂,学生谈恋爱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尹牧说的根本不像是学校和家长处理学生谈恋爱的事。
尹牧低了低头,突然换了个完全衔接不上的话题:“爷爷奶奶,福央应该会考上K大。”
二老一头雾水,虽然懵,但还是接着孙子的话说了下去:“央央成绩好,这个我们知道的嘛,你们校长还跟我说过这次希望央央能考个市状元呢,考到了爷爷也要给央央发奖金。”
尹奶奶突然伸手扯了下尹爷爷,让他茶杯里的茶都泼出来几滴:“哎你做什么呢?我茶都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