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38)
吴司机连连点头:“哎哎!”
玉茗湛这才满意的闭上眼。
然而车越接近玉家大宅,玉响心内越惶然。他原本以为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没想到竟会耽搁这么久,天隐隐都开始黑了。
老夫人知道玉茗湛今天回来,想必一直都在盼着呢。然而盼的人却久久没到,老人家该有多心焦?
更何况玉老夫人本就对他那些所谓的血亲的无理取闹不愉快了,这种敏感时候他原本就该离那些人远远地。若是被玉老夫人知道了他今天帮了柳晚烟还留钱给玉佩雯的事,不知道玉老夫人该怎么想他?多半会以为他是养不家的白眼狼吧!
车开进玉家大宅,一直等着的五嫂慌忙迎上来。
“哎哟!你们可终于到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可把老夫人给急坏了!”五嫂一手拉着玉茗湛另一手拉住玉响,就急匆匆的把人往老夫人的院子带。
玉老夫人听见声音从床上坐起来,远远的就冲着门外喊:“茗湛!茗湛!我孙儿!你可回来了!可回来了!”
玉茗湛快步走进来,一把握住玉老夫人的手,坐在床沿上:“外婆。我不是打电话回来说了可能会晚一点到吗?”
“说是说了,可没见到人,我这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心。”玉老夫人摩挲着外孙的手,把玉茗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怎么好像又瘦了?”
“怎么会?并没有瘦,有响子在,我还胖了许多呢!不信您再仔细瞧瞧。”玉茗湛笑道,“今天身子可好一点了?”
“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伤风感冒,过两天也就没事了。”玉老夫人摆摆手,抬头看向玉响,“响小子看着也不错。我叫五嫂炖了山鸡汤,从早上熬到现在,香的很!回头你和茗湛都多喝点!”
玉响心理有些惴惴不安,面上还是笑着答应:“哎!”
玉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孙儿的额角:“又是坐车又是坐船的,走了大半天的路累了吧?快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松快松快,回来陪老婆子我吃顿晚饭,好好聊聊天。”
“哎!”玉茗湛握了握外祖母的手,起身往外走。
玉响原本也要跟去的,但玉老夫人却叫住他:“响小子,你让茗湛先去吧,你留下来陪老婆子我说说话,回头你再去。”
“哎!”玉响和玉茗湛对视了一眼,玉茗湛往外走,玉响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不知道玉老夫人特意支开玉茗湛究竟是要对他说什么,玉响心里更加惴惴不安。对于玉东财的事,玉响猜不透玉老夫人的态度,但他知道,玉老夫人其实并不是什么豁达的人。
“听说你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晚晚那丫头?”玉老夫人和玉响闲聊,温和慈爱,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芥蒂。
知道之前玉茗湛给玉老夫人打过电话,她知道这事也不奇怪,但玉响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
玉老夫人叹了口气:“茗湛说看着那丫头实在可怜,就没忍住伸手帮了一把。”
第四十九章
玉响愣了一下。玉茗湛打电话的时候他在磨坊里,所以没听见。虽说让晚晚上车的是玉茗湛,但刚开始让吴司机停车的却是他。所以这事的责任应该在他。
玉老夫人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这件事,转而对玉响说:“玉响啊,自从你进了我家,我是一直把你当成和茗湛一样的孙子看的。”
玉响微垂的头点了点:“是,我知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把你单独留下来的意思。” 玉老夫人面色温和,“这事,我家占着理,即使闹到法庭上,我也是不怕的。但那人到底是你亲生父亲,比起你姑姑隔一层的关系又是不同的。即使占着理,我也断没有不叫你们亲生父子相认的道理。”
玉老夫人说的话有条有道,句句在理。玉响无法反驳,但心理却像被人掐住脖子般窒息的难受。
“所以我只问你一句,”毫不放过玉响面上丝毫些微变化,玉老夫人不急不缓,“对于你家里要把你认回去的事,你自己是个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然而玉响却不敢轻易回答。玉老夫人不仅是他的雇主和过继人,也是人父母,雇主要忠义,父母要孝悌。玉响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哪个答案。
猜不透老夫人的心思,玉响只能坦陈:“老夫人我也不瞒您,见到那人之前我对那人没什么感觉,见到之后除了恨我对他生不出一点感情。我就是这种性子,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也绝不会犯贱。”
玉响苦笑一声,抬头直视着玉老夫人难掩探究的目光:“我知道这话听起来有点冷血,可仔细想来,谁又不是这样呢?”
玉老夫人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继续道:“你的意思我懂了。茗湛该出来了,你去吧!”
玉响不知玉老夫人究竟懂了什么又懂了多少,但他也不敢再问,点点头便退了出来。
站在门廊上,夜晚山上的秋风有点凉,玉响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呼吸这才有些舒畅。
和灯火繁华的城市完全不同,乡下的夜晚暗的深邃。玉响摸索着走在花丛里的小路上,除了天上的星星,上下左右全都漆黑一片,但他却莫名觉得安心。
远处扑面而来清爽的水汽,空气里隐约还有荷花的残香,水里的鲤鱼发出“扑通扑通”的跃水声,除此之外也只有些虫鸣声。
在这里玉响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的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整理一遍,然而大脑却自发的放松下来,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享受的意味。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甚至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
“在想什么?”手机的灯光照在玉响脸上。
玉茗湛一手抱着兔子走过来,学着玉响的样子一屁股坐在木桥上,背靠着桥栏杆看着满天的星光灿烂。
乡下的天空真是美的不像话。每当这时,玉茗湛心里都会莫名的觉得那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真的很可怜。
天空灰沉,永远见不到星月。
“心情不好?外婆和你说了什么?责怪你了?”玉茗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慵懒的漫不经心。
“没有。”玉响微微晃了下脑袋。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玉茗湛问,伸手握住玉响的手。
可能是刚洗完澡的缘故,难得的玉茗湛的手竟然是暖暖的,玉响忍不住反握住,和他十指相扣。
见玉响不说话,玉茗湛回头,抬起玉响的手亲了亲他的手指:“玉响,除了跟我分开,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你烦恼的。”
玉响心脏一颤,猛然抬头,对上玉茗湛温柔的目光又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喃喃的说:“我没想那种事,你知道,我不可能想那种事……”
玉茗湛伸手把他揽进怀里,让他的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不要露出刚才的那种表情,响子,那会让我觉得很不安。”
玉响用脑袋蹭了蹭玉茗湛的肩膀,伸手摸了摸兔子:“我原本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静一静的,你过来做什么?”
玉茗湛轻声笑了笑,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低头吻了吻他的发梢:“有我在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玉响将身上的重量全部靠在玉茗湛身上,伸手抱过兔子掂了掂,“是不是又胖了?感觉肥了一大圈。”
大半夜的玉响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他手机里联系人少的可怜,所以从没想过要关机。
见是陌生号码,玉响见玉茗湛差点被吵醒,忍住挂断的冲动还是接了起来。
“喂?哪位?”背后关上门,玉响站在卧室外的小客厅里小声问。
“我是你大伯!我和你爸现在在大宅门口,你出来你爸有话跟你说!”玉东富说完便挂了电话。
玉响拿着手机愣了一会,转身进了卧室。
他不想理会外面那两个人,然而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里被塞了块石头,硌得他难受。
第二天,凡是姓玉的德高望重的长辈,玉东富玉东财兄弟还有玉佩雯,以及玉家的律师都来了,此外还有些看热闹的人,难得玉家大宅热闹了一次。
上果看茶,该有的待客之道一样不缺,玉老夫人和玉茗湛面色也还算温和。
一时间客厅里沉默无声。
没想到玉家竟会作出这么大的阵仗,玉东财和玉东富兄弟心里渐渐失了底气,尤其还一直被站在玉茗湛身后的玉响,拿看杀父仇人似的眼光一直瞪着。
“之所以有今天这事,”过了许久,玉老夫人拿眼看着那对兄弟,终于缓缓开口,“并不是我家怕你。”
“婶子,我家老二是这孩子的亲爹这事可做不得半点假,即使要去做亲子鉴定,我们也是不怕的。这孩子的亲爹还没死,即使死了还有我这个亲大伯呢,你们家半句话没有就把这孩子过继来你们家,这不是欺人太甚么?这不是?”玉东富率先开口,企图从先从气势上压过玉老夫人。
玉老夫人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又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这才不紧不慢的看向玉东财:“东财啊,我只问你一句,你今天是想和我论理呢?还是想跟我论法呢?”
玉东富被玉老夫人堂而皇之的无视了,顿时一张脸黑成了紫猪肝,但那么多长辈在这他又不敢发作,只得别过脸去独自生闷气。
玉东财捡玉老夫人问自己,一时还没回过神来,玉老夫人指着玉家的那群老东西说:“你要是想和我论理,你就跟你叔伯们说道说道,若是你把他们说通了,让他们觉得玉响过继到我家这事确实做不得数,那响子今天我就让你带走。”
玉东财脸色陡然一变。不是他怕跟那些老家伙们说道,他是冲着过继的事来的,但他的目的是要玉家赔钱,可不是要带走那个拖油瓶子啊!人都长那么大了,拿去卖都没人敢要!
“你若是要和我论法律。那些条条杠杠的东西,我是不通的,所以我请了律师过来同你说。”玉老夫人漫不经心的说,“律师若是说这事我违法了,那你就该报警报警,该把我这老太婆送上法庭送法庭,我绝无二话。”
见韩律师精锐的目光转向自己,玉东财心里有些微发憷,他知道自己在这人身上绝对讨不到好。
“二叔,三叔,五叔七叔,你们也说句公道话。儿子是我的,他们家凭什么说过继就过继?这不是不把人当人看吗?”玉东财转向几个老头,却见几个老头皆转过脸去,顿时心凉了一半。
突然他就开始后悔了 ,当初他就不该打着讨公道的名头,今天更不该来这。想要玉家拿出钱来,他就该瞅着玉家没人的时候过来闹,多闹几次老太太烦了,这钱也就有了。
玉东财求助的转向自家大哥。
玉东富见这阵势,脑子突然也从钱堆里清醒过来。一方面玉家才大势大,谁也不敢保证他今后都不会找玉家帮忙,另一方面当初玉响过继的时候又是开祠堂又是改族谱的,包括今天在做的这几位,整座东山稍微有名头的人都被请了过去。
若是今天他们坚持不承认玉响过继的这事,得罪了玉家不说,这些老头甚至整座东山只怕也就全都得罪了。
玉东富想想都有些后怕,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咳嗽了一声,道:“这事归根结底其实还是他姑的错!”
一直闷不吭声的玉佩雯猛然一惊,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看着自家大哥。
“老二家的孩子放心的交给你养,那是因为你是孩子他姑!结果你呢?你竟然就闷不吭声的把孩子卖给了别人家!你说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你可是他亲姑,那可是你亲弟弟的亲生儿子啊!”玉东富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玉佩雯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拐卖自己亲侄子的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