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替身(11)
作者:初禾
时间:2018-10-24 23:01:00
标签:狗血
“什么无可厚非!”中尉转火军官:“你队上的兵都是给你惯坏的!咋啦?现在还想来祸害新兵?你没事跑征兵办来干什么?走走走,回你自己地盘去……”
领导们吵架,准兵哥们自然喜气洋洋地看热闹。荀慕生却没有听他们拌嘴的心情,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叫“文筠”的男子,心脏像被无数条看不见的线提起。
趁中尉急着与军官评理,文筠双手插在裤兜里,悄悄往人群外退去,然后忽一转身,嘴角浮起狡黠的笑,溜走前还冲中尉的后脑勺挥了挥手,用嘴型说:“我先溜啦!”
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中尉和军官身上,中尉像吃了炸药一样,例数军官的条条“罪行”,没一会儿就急出一脑门的汗,而军官却只是温和地听着,被骂了还和气地点点头,甚至从裤袋里拿出一叠折好的草纸,笑问:“你出汗了,要不要擦一擦?这是我早上上厕所没用完的纸,你将就一下?”
中尉被气得半死。
哄笑声中,荀慕生是唯一一个看到文筠溜了的人,拔腿就要跟上去,手臂却被抓住。
叶锋临道:“你去哪?”
荀慕生脱口而出:“追人!”
一语双关。
文筠从征兵办出来,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了瓶冰镇汽水,老板半天没找到开瓶器,他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然后举起汽水瓶,眉头微蹙,不到一秒就将瓶盖咬了下来。
荀慕生追到小卖部,正好看到这一幕。
盛夏的阳光炽人,浓密的枝叶间蝉鸣刺耳,文筠扬起头,一口气喝掉大半瓶。荀慕生看着他修长脖颈上起伏的喉结,顿觉口干舌燥。
彼时,文筠还不算正式入伍,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发型是当年最流行的改良平头,比短发清爽,比正宗平头洋气。
荀慕生站在冰柜前,居然看入了神。
“喝什么?”懒洋洋的老板摇着蒲扇,一副“要喝给钱,不喝滚”的姿态。
荀慕生回过神,还未来得及出声,文筠突然挑了挑眉:“兄弟,你也逃出来了啊?”
荀慕生一怔。
文筠嘿嘿直乐,竟然向前一步,抬手往他头上一挠,“也喝汽水吗?”
“啊?”荀慕生本能地一闪,发尖还是被文筠摸到了。文筠刚拿了汽水瓶,手上沾着一层凉水。荀慕生向来厌烦肢体接触,露出不悦的神色。
文筠浑然无查,“哎你躲什么?都是被吴宝宝逼着剪头发的战友,咱俩也算患难兄弟了,你这金毛挺好看的,剪之前让我摸摸呗。”
荀慕生彻底懵了——什么吴宝宝?什么剪头发?什么战友?
老板从冰柜里捞出一瓶带冰的汽水,往柜台上一放,又回藤椅上摇蒲扇去了。
荀慕生知道那汽水是他的,摸出两块钱扔桌上,却没有开瓶喝的意思。
“他家的开瓶器丢了,我帮你开。”文筠拿起汽水瓶,又用那洁白整齐的牙一咬,吐掉瓶盖,将瓶子往荀慕生怀里一塞,“喏,天气热,趁凉喝。”
荀慕生接过汽水瓶,对上对方的眼,心尖忽地有种过电的感觉。
“来,干一个。”文筠拿起自己的汽水瓶——里面只剩小半瓶了,轻轻往前一送,两个玻璃瓶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铮响。
荀慕生还是头一回和人“干汽水”,冰凉的瓶沿挨着唇,汽水倾入喉中,半晌才意识到,文筠刚才咬开瓶盖时,嘴唇也挨到了瓶口。
“咳咳咳!”不知是喝得太急,还是激动过头,荀慕生呛了一口,居然咳出了眼泪。
文筠一边拍着他的背顺气,一边哈哈大笑,竟是也笑出了眼泪。
荀慕生缓过一口气,“……有这么好笑吗?”
“我头一次见人被汽水呛。”
“我还头一次见人喝汽水都要干杯呢!”
“这你就不懂了。”文筠说:“我也不是随便见个人都干杯,咱俩不是患难兄弟吗?也算缘分是不是?”
荀慕生硬是没闹明白,自己怎么就和这人成了患难兄弟。
文筠又道:“哦!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说完在柜台上一阵翻找,拿来老板的纸和笔,一边写一边说:“我叫文筠,文化的文,筠是一个竹字头,一个均匀的均。以前我说我叫文筠,别人老以为我叫文君,跟女孩儿似的。我得写字给你看,是这个‘筠’,不是‘君’啊。”
荀慕生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文筠”旁边,却未像对方那样直接念出来。
文筠甩了甩纸,“苟慕生?”
“……那个字念荀。”
“荀慕生?哎呀抱歉,虽然我姓文,文化的文,但是我成绩不好。”
荀慕生叹气,又问:“刚才你说我们是患难兄弟,什么意思?”
“吴宝宝让我理发,他肯定也让你理了。”文筠说:“你这金毛染得真好,但是入伍了就得剪成平头,还要染回黑色。我这头发也得理。我们不算患难兄弟吗?”
荀慕生很诧异,想说“我又不当兵”,问出的却是:“你刚才在征兵办看到我了?”
“这不废话吗?”文筠说:“你个儿那么高,比我还高一点点,头发那么扎眼,长得也比别人帅,我又不是瞎子,一下车就看到了。”
荀慕生抿住唇,刚灌下的冰镇汽水似乎起了反应,在身体里沸腾开来,掀起惊涛骇浪。
文筠笑得张扬,下巴一抬:“怎么样,哥开车时帅吧?将来咱们如果能分到一个连队,我教你几手!”
“喝完了就走,把瓶子还给我。”老板大约是被吵得心烦,挥着蒲扇赶客:“别堵在门口,挡我生意。”
荀慕生脸色一沉,正想与老板怼两句,文筠已经往他肩上一拍,“走吧,出去转转。”
仲城夏天热,马路上浮着透明的气浪,小路上虽阴凉些,但夏蝉实在是太聒噪了,吵得人脑仁发木。
从小卖部出来,荀慕生顿觉困惑。
和叶锋临一起来征兵办,分明抱着“包养兵哥”的心思,从征兵办追出来,目的也并不单纯。但现下与瞧上的准兵哥走在一起,居然说不出一句像样的开场白。
别说“老子要睡你”、“老子今后罩你”这种话,就是连万分隐晦的“交个朋友”也说不出口。
走了几步,文筠突然停下来,“热死了,要不咱们择日不如撞日,找个理发店把头发处理了吧?免得又被吴宝宝念叨,反正咱俩这头发迟早都得咔嚓一刀。”
坐在小巷子里的理发椅上时,荀慕生才意识到自己中了邪。
那理发店档次仅高于街边的露天理发摊,洗剪吹一共10块钱,染发最贵也才300,他长到17岁,还从未进过这种店。
坐在旁边理发椅上的文筠显然是老顾客了,一边与理发小哥攀谈,一边跟他吹这店是如何良心如何好,他听了一半,觉得净是废话,身后的理发小哥红着脸打断:“筠儿,你别虚假宣传了,我都听不下去了。”
文筠冲镜子笑:“开始剪吧,认真些啊!未来几年我都不能来你们这儿剪喽!”
“你也是,怎么突然想去当兵?”理发小哥道:“以前你不是说想念大学,以后当个什么战地记者吗?”
“你别戳我痛处行吗?我那成绩,哪里考得上大学!”
“那你也不用当兵啊。你这外形条件,去报名参加选秀也行啊。”
“算了,我还是去当兵吧,军装一穿,我肯定比现在更帅,诶,出发那天你们来送我啊……”
荀慕生听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一阵“簌簌”声,往镜子里一瞧,才看到自己的一头金发已经被剪成了平头。
“……”
真他妈撞了鬼!
文筠也理好了,摸着扎手的头发左看右看,笑起来:“还好我长得帅,被剃成这样还是帅。”
说完转向荀慕生,眼睛一亮:“哟,苟慕生你剪了头发也挺帅啊。”
“那个字念‘荀’。”
“抱歉抱歉,又说错了!你光剪了不行吧,还得染黑。”
荀慕生实在不想在这种地方染,站起来:“下次再说吧。”
“不如现在就染了。你看我都已经处理好了,就剩你还顶着金毛,吴宝宝无法找我麻烦,肯定围着你转。”
荀慕生已经知道“吴宝宝”就是那名中尉,一时好奇:“你们为什么叫他吴宝宝?”
“他名字就叫吴宝宝,你不知道?”
“……”
文筠叉着腰笑:“可爱吧!”
没你可爱。
荀慕生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口。
第13章
新剃的平头被兄弟们一致嘲笑,连家里的勤务兵都没憋住,拍腿狂笑,荀慕生黑着脸回到自己房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却越看越顺眼。
哪里难看了?明明朝气蓬勃,清爽干练!
荀慕生躺在床上,把玩一个变形的瓶盖,重复着用拇指弹到空中,又用掌心接住的动作,乐此不疲。
那瓶盖正是被文筠咬掉的那个,中间有个往下凹陷的牙印。喝完汽水后他从地上捡起来,随手放进裤袋里。
这小动作被文筠察觉到了,“你干嘛呢?瓶盖都要捡?”
他早想好了借口:“我有收集瓶盖的习惯。”
文筠眨了眨眼,一副顿悟的模样:“哦,你是想做‘子儿’吧?”
当时“投子儿”是男孩子间最流行的游戏,将十几个汽水瓶盖用针线串起来,就成了“子儿”,挑个空旷的地方互相投掷,被砸中就算输,和“扔沙包”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沙包砸在身上不痛,“子儿”能砸得人头破血流。
荀慕生糊弄道:“是啊,做‘子儿’,要玩吗?”
文筠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分毫不害臊:“扔沙包可以,投子儿就算了,瓶盖边沿太锋利了,砸在脸上准破相。”
“臭美!”
“长得帅,没办法,老天给我这张脸,我不好好爱惜,怎么对得起它的一番好意?”文筠满嘴歪理:“不爱惜的话,就叫暴殄天物,得遭报应的!你也是啊。”
“嗯?我也是什么?”
“啧,你也得好好爱惜脸啊。咱们不都得去部队了吗?训练肯定很辛苦,分去机关部队还好,要是去了野战部队,肯定是风吹日晒脸着地,晒黑没关系,破相就麻烦了。”文筠振振有词:“不知道你想不想去特种部队,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肯定要去。去了就得执行那种任务,挺危险的,脸坏了遭报应,缺胳膊少腿儿就惨……”
“乌鸦嘴!”荀慕生赶紧打断,心头不大愉快,“部队不讲封建迷信。”
“唔。”文筠想了想,“这倒是,诶,你想去特种部队吗?咱俩一起?”
荀慕生自幼在部队大院长大,从未想过参军,含糊道:“再说吧。”
瓶盖丢到第二十下时,荀慕生坐起来,自言自语道:“要不明年我也去部队混混?”
他刚17,暑假结束后才升高三,今年跟文筠一起入伍是没戏了,明年倒是有机会。大院子弟高中毕业后入伍的不少,各自家庭的背景摆在那儿,没人混得差。明年一起长大的兄弟已有几人定了要参军,像言家的老二。那位可是院儿里的厉害角色,和机关里的尖子兵过招没输过。他到时候和言老二一起去部队,一来能互相照应,二来也方便罩着文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