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替身(26)
作者:初禾
时间:2018-10-24 23:01:00
标签:狗血
文筠不语。
许骋笑:“谁帮他看了?我这是来关心同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说着微弯下腰,单手撑在文筠椅背上,正大光明看路线表:“‘停泊’?你们把‘停泊’也拿下了?他们老板不是本地人,从不按理出牌,去年你们版块就想和他们合作,死活没能谈下来。”
这事文筠知道。
几年前某开发商在城西买了一块地,打算建面向高收入人群的温泉别墅,建成后却因为各种内斗、高层博弈,错过了销售黄金期,最终被一富商整体买下,打造成了高端温泉度假区。之后又因经营不善而接连亏损,两年前贱卖给一陈姓老板,改名“停泊”。经过半年改造,度假区划分为南北两区。北区占地广阔,高端转中端,服务价格大幅下调,引入各种大众娱乐设施,普通人也能前去消费。南区只余五套独栋别墅,温泉入户,继续走高端路线。
去年冬天,新媒体部搞了个赏雪路线图,赵禹想与“停泊”合作,结果吃了闭门羹,陈老板不知是何方神圣,让秘书传话道:“我们‘停泊’,不需要你们新媒体的宣传。”
这话说得张狂,却并不夸张。“停泊”自打开业,便没与任何新媒体自媒体合作,北区的生意却极其火爆,南区自有金主砸钱,的确不需要新媒体宣传。
文筠最初不了解情况,在策划案里提到了“停泊”。刘存似笑非笑道:“你想从‘停泊’身上捞钱?”
文筠就事论事:“温泉很符合我们这次的路线规划。”
刘存眯眼:“那你就去谈吧。”
文筠拿着陈老板签字的文件回来时,旅游美食版块的组员全都面面相觑。
事实上,他自己也有些诧异。
陈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说话和气,并非如传言那般趾高气扬。
听文筠讲完活动细则、收益分配,陈老板问了几个合作上的问题,就让秘书拿来签字专用的笔。
文筠没想到如此轻松就把“停泊”谈下来,陈老板却只笑道:“交给你了。”
许骋反正没事,索性拉了张靠椅,正欲与文筠嗑叨嗑叨,李筱就抱着盛熙广场推广活动第三轮的照片跑来了。
按理说,文筠只管第一轮,但自米峰那件事后,李筱明显与他亲近了许多,出了小样会拿给他看,问问他的意见——尽管在时尚潮流方面,他实在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
许骋旁听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发消息:“文筠肯定会跟活动,你选‘停泊’就行。”
路线图上线第一天,文筠整理报名表时,一眼就看到“荀慕生”三字。
上次赏秋活动,荀慕生怕他发现,用别人的名字报名,活动当天才现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回却不躲不避,连电话号码都填上了。
文筠盯着报名表看了半天,轻轻叹气。
短短数月,关系已经大不一样。
他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紧,既焦虑,又隐隐品到几分期待与欣喜。
这阵子荀慕生去外地考察项目,走了小半个月,归期未定。
以前几乎每天都能见面,如今一别数日,竟有些不习惯。
两人在一起时其实也不会做什么,无非是吃饭、聊天,与普通朋友几无分别。
习惯的陪伴突然消失,难免觉得孤单。
只是这种认知对于文筠来说,已成为另一种折磨。
他凭什么能享受另一个人的陪伴?又凭什么能不孤单?
荀慕生每天都会发来视频请求,他偶尔以太忙为由拒绝。每到这时,荀慕生就会发来语音,声音低沉,堪堪挠着他的耳膜:“想你了,让我看看好吗,不耽误你时间,就看一秒。”
视频通话,一旦接通,就绝对不会只看一秒。
文筠很清楚,自己越来越抗拒不了荀慕生。而那所谓的“抗拒”,也是出自害怕背弃过往的挣扎。
而非真的想将荀慕生推远。
陷得越深,越是不知所措——接受荀慕生,是对过去感情的背叛;不接受荀慕生,心中的天平却早已倾斜。
他曾以为自己能够抱着对迟玉的想念,独自过完这一辈子,却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被另一个男人牵住了心。
有时他想要想起与迟玉相恋的点点滴滴,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
能想起的,只有作为战友、搭档的趣事。
好像他们根本不是恋人。
这既荒唐,又可耻。
第一次冒出这想法时,他抽了整整一盒烟,一边承受良心的谴责,一边拼命回忆。
可是记忆里有关相恋的地方一片空白,再想,便头痛欲裂。
他只能逃避,将全副精力放在工作上。
饶是如此,想到荀慕生时,还是会走神。
荀慕生没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他内心其实盼着对方早些回来,甚至希望在报名表上看到荀慕生的名字。
真看到的那一刻,他心里五味杂陈。
意外有,开心有,兴奋有。
而不过片刻,所有正面的情绪都被愧疚、自责覆盖。
他在为荀慕生的出现高兴。
可这高兴,等同对迟玉的遗忘。
“筠哥,咱们每人跟什么路线确定好了吗?”组员张艺正在订一叠刚打印好的A4纸。
自从李筱开始叫“筠哥”后,旅游美食版块大多数人都跟着叫“筠哥”。文筠最初不习惯,后来许骋也这么叫,还与他开玩笑说:“不叫筠哥叫什么,你想别人都叫你文总啊?”他才默默接受。
“我一会儿发给大家。”文筠回过神来,将“停泊”分到自己负责的路线里。
这倒不是因为荀慕生。
“停泊”是他谈下来的,于情于理,都该他跟活动全程。
手机响了,荀慕生的消息跳出来:“我报了你们活动的名,你不会生气吧?”
文筠无可奈何,回道:“你要回来了?”
“嗯,后天回来。你在干嘛?有没想我?”
文筠忽视后面两个问题:“活动是大后天,仲城这几天下雪了,很冷,你多穿些衣服。”
“很冷?那你有没感冒?”
“没有。”
“那就好。你要是感冒了,我现在就飞回来。”
文筠耳尖热起来,“我要工作了。”
荀慕生握着手机笑,看得王轲直翻白眼。
周五,文筠坐立不安,既想去机场接荀慕生,又内心难安。
许骋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明天活动得起大早,这次我不去接你了,你自己开外勤车,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文筠有些尴尬,草草收拾着办公桌。
“慕生夜里最后一班飞机,你等不到。”许骋又道:“这大冷的天,他也舍不得让你等。”
文筠其实早就明白荀慕生是为了活动特意赶回来的,但没想到忙得只能搭最晚的飞机。
心里一软,又泛起苦涩的甜。
正在这时,荀慕生发来一条微信——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程已被许骋泄露,还跟文筠正儿八经地撒谎:“我回来了,不过公司有事要处理,今天就不来见你了啊。早早休息,明天‘停泊’见。”
许骋听到了,笑得“噗嗤”一声,又对文筠抱拳:“千万别拆穿他啊,不然他肯定知道是我说的。”
文筠回到家,查了最晚的航班,凌晨试着给荀慕生打电话,果然没打通。
荀慕生还在飞机上。
他叹了口气,开始整理去“停泊”要带的东西。这次活动含一晚住宿,他既然跟全程,便也得住一宿,不过住的不是温泉别墅,而是“停泊”安排好的员工宿舍。
收拾妥当,去浴室之前他将挂在脖子上的沉香木珠摘了下来,轻轻放在书房的桌上——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洗澡前一定要摘下放好,洗完后再戴上。
但这回,从浴室出来时,他犹豫了。
木珠不语,却似在无声责问:你要忘了迟玉吗?你要忘了自己的恋人吗?
他心脏一紧,呼吸越发急促。
在原地站了许久,他拿起木珠,放入一个精致的小盒,转身夺路而逃。
没重新戴上木珠,半是因为愧疚,半是因为害怕。
红绳上次断裂过一次,后来他去手工艺品店重编一条,不久后竟然又断了。
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他心有余悸,时常摸一摸胸口,害怕木珠再次丢失。
事实上,半个月前,木珠确实又不见了。
那天他太累,回家连澡都不想洗,倒头就睡。清早醒来,洗漱时一照镜子,愕然发现木珠丢了。
他惊慌失措,以为木珠掉在外面,正要出门寻找,却见珠子与红绳好好地躺在客厅的茶几上。
茶几边,还有一条未干的毛巾。
应该是他夜里醒来洗了个澡,摘下木珠后忘了重新戴上。
但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半夜洗过澡。
而且就算洗澡,也不会将木珠放在客厅。
想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当做粗心大意。
这事梗在他心里,加上红绳断裂两次的事实,他害怕再次在跟活动时弄丢木珠,索性暂时不戴。
次日一早,手机震响。
文筠正准备坐公交去单位拿外勤车,就听荀慕生在电话里道:“算了,我等不及想见你,咱们不在‘停泊’见好吗?我来接你。”
第30章
周六的早晨,街上安静得很,路边堆着未化的雪,莲安小区外只有两三家早餐铺开了门,蒸笼一揭开,白气弥漫。
文筠要了两屉包子,两碗紫薯粥,如何摆放时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要吃酱肉包还是鲜肉包?”
航班晚点,荀慕生到家已是半夜3点,惦记着温泉的事,几乎没合眼,这会儿眼里浮着红血丝,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怎么?选了酱肉包,就不能尝鲜肉包了?”
“……也不是。”文筠道。
“那就横着放一起啊。”荀慕生说:“咱们一起吃,不分你我。”
文筠坐下,将下粥的小菜往荀慕生那边拨,不大自在道:“你多吃些,包子够吗,不够再加一屉。”
“够了够了。”荀慕生夹起一个鲜肉包,往文筠的粥勺上一放,“尝尝?”
文筠许久未曾与人一同吃过早餐,不大习惯,下意识就想拒绝:“我自己知道夹。”
荀慕生道:“那你还给我。”
说着还伸出筷子。
文筠一愣,自问做不出将自己勺里的东西搁别人筷子上的事,只好作罢,低头咬了一口。
荀慕生的筷子却突然杀到,利落地将缺了小半的鲜肉包夹走。
文筠蹙眉:“你……”
“你不愿意接受,又不还给我,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荀慕生把鲜肉包放进自己的紫薯粥里,微挑起眉:“你不吃,我吃。”
文筠一句“我要吃”顿在嘴边,见荀慕生就着他咬过的地方下口,心脏轻轻抽了一下,低声道:“我咬过。”
荀慕生笑:“什么?昨儿没睡好,耳有点背。”
文筠不出声了,埋头喝粥吃包子。
荀慕生在电话里说得好——我来接你。吃饱喝足后却坐在副驾驶上,开车的成了文筠。
他将椅背往后放,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文筠让他睡觉,他却舍不得闭上眼,目光一秒都不想从文筠身上挪开。
早晨路上没什么车,文筠却开得不快,本以为副驾那位睡着了,不多时却听得一声懒洋洋的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