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亚(22)

　　严奂：“……”
　　谢修南拉过他，小声说：“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星探吗？”
　　“屁的星探。”严奂说，“做明星要求也是很严格的，你还真以为明星这么好做。”
　　“那去不去？”谢修南说。
　　严奂想了想，说道：“去吧，不去白不去。”
　　严奂和谢修南一开始很戒备，但是黎国兴显然很有耐心。他并不着急切入主题，跟严奂和谢修南聊天也不逾越，一顿饭吃下来，两人反而放松了不少。
　　“我们肯定不是往明星那个路子上走的。”黎国兴喝了口茶，“但是我们公司有很多营销大V号都做的不错，各个领域都有，那个最近很火的美食号，听说过吗？就是我们公司做起来的。”
　　严奂不玩微博，谢修南倒是有点儿吃惊，说：“那个居然也有公司？”
　　“营销号多半都是有公司的。”黎国兴笑了笑，“资源，推广，这些一个人做不来。或许有，但是很少。”
　　“所以你找上我们是……”严奂直接问道。
　　黎国兴坦诚地说：“我们觉得你们外形条件很好，先前也积累了一些资源，所以还是看你们吧，内容方面希望保持先前的风格，再从营销方面入手，发展会比较快。”
　　“哦。”谢修南看了一眼严奂，看见严奂低着头不说话，他也就没说了。
　　黎国兴对着谢修南笑了一下，说：“我之前看过你拍的东西和视频，都挺有意思的，让我们来包装一下，会更好的。”
　　谢修南点点头，心里有点儿心动。
　　严奂抬起头，说：“天上肯定不会掉馅儿饼，条件是什么？”
　　黎国兴笑起来，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严奂，严奂挑了挑眉，没接。
　　黎国兴转而递给谢修南，谢修南道：“我不抽烟。”
　　“嗯，那行。”黎国兴的目光又在两人脸上转了转，“其实也没什么限制，但是要跟我们签一个合同，之后就跟以前一样，还会多给你们正常发工资。”
　　“然后呢？”严奂说。
　　黎国兴摸了摸头，道：“你看，既然是签了公司，两位也不是无业游民了，所以公司有一些指标或者宣传活动也是需要配合一下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你们可以再考虑一下，不着急。”黎国兴最后去买了单，“但我们是很有诚意的，这份工作也不是人人都做的来，有影响力的大V不愁生活，想好了之后就给我打电话。”
　　三人在假日酒店前面分别，严奂和谢修南还是觉得拿不定主意。
　　“你觉得呢？”严奂自己点了根烟，看着谢修南。
　　谢修南想了想，说：“可以试试吧，我觉得没什么。”
　　严奂说：“还是有风险的，有可能你就不能发你喜欢的东西了。”
　　“那我们就走人啊。”谢修南笑道，“怕什么，正好又可以去别的地方玩儿了。”
　　严奂看着谢修南，也被他这种乐观的情绪所感染，他说：“你还当真一辈子都在外面漂吗？”
　　“不可以吗？”谢修南反问道。
　　“谢修南。”严奂突然正儿八经地喊了他的名字。
　　谢修南愣了一下，看着他：“嗯？”
　　严奂笑了一下，看见谢修南的头发又有点儿长了，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如果要回家，就尽快回去吧。”
　　如果谢修南再不回家，他可能真的会考虑一辈子都把谢修南捆在自己的身边。
　　谢修南笑道：“我才不。”
　　“我们签约吧，有钱了才能去更多的地方。”谢修南说。
　　严奂看着谢修南在那儿规划人生，展望未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谢修南说：“在北京这么久了，黎国兴请我们吃的这一顿是最好的。”
　　严奂忽然说：“你有才华，不能浪费才华。”
　　谢修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小声说：“我有什么才华啊……”
　　严奂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们考虑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给黎国兴打了电话。
　　黎国兴约他们在公司见面，严奂和谢修南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走进这种宽敞明亮的写字楼。
　　黎国兴从电梯里出来，老远就笑道：“欢迎欢迎，哎哎，正好我们总监什么的都在，具体事项可以再谈一谈。”
　　大楼的电梯都要刷卡才能进去，黎国兴带着两人去了三十八层。
　　电梯上升的太快，严奂觉得耳朵有一点点不舒服。
　　他们还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北京。
　　总监姓蒋，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看上去很精明。她和黎国兴的风格不同，说话简洁，也不是那么得客气。严奂和谢修南签了合同，她才微微一笑，道：“接下来黎国兴会全程负责跟进，合作愉快。”
　　签约以后，谢修南的微博正式加了黄V，黎国兴和他们讨论了之后，还是准备往旅行博主的方向靠，稍微打一点擦边球最好。黎国兴还给他们两人拉了个小群，群里有一个专门的剪辑师，一个文案妹子。
　　“等等……”谢修南说，“这些我都可以自己来做的。”
　　黎国兴满不在乎，说道：“当然了，我们只是辅助你。”
　　“……哦。”
　　黎国兴继续道：“那就这样，你们收拾一下东西吧。”
　　严奂：“干什么？”
　　黎国兴说：“换个地方拍吧，你们想去哪儿？”
　　谢修南惊了，说：“公司包车票吗？”
　　黎国兴在微信群里发了条语音，说道：“那肯定得包呀，先国内的。”
　　谢修南说：“云云云南，我想去西双版纳。”
　　黎国兴说：“有的有的，以后都会有，这样，你们先一路往南走吧，我发个路线给你们。”
　　“……哦。”谢修南有点儿失望。
　　那之后黎国兴又给他们发了不少计划。
　　严奂早就料到不会那么的自由，但也还能接受，就对谢修南说：“没关系，一路往南走也有很多好玩儿的，更何况不用操心路费的事情了。”
　　“嗯。”谢修南笑了一下，“其实我就是想和你在一块儿，去哪儿都行。”
　　“你拉倒吧。”严奂说。
　　他们两人走出公司，路过便利店，谢修南突然说：“我想吃冰激凌。”
　　“你买一个。”严奂说。
　　谢修南就进去买了一盒三色杯，对严奂说：“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
　　“等下。”严奂掏出手机，“开个直播。”
　　“哈哈哈。”谢修南愣了一下，快被他笑死了，“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要红了啊。”
　　严奂义正言辞地说：“吃东西怎么能不直播呢，那岂不是浪费了。”
　　他开了直播间，谢修南对着镜头晃了晃手里的三色杯，笑道：“大家好，我们现在在……在哪儿？”
　　“不知道。”严奂说。
　　“反正还在北京啦。”谢修南说，“大晚上的我们俩吃个冰激凌，你们千万不要羡慕啊。”
　　弹幕很热闹：
　　“胖死你！别吃了！”
　　“无时无刻不在吃。”
　　“啊啊啊啊我也好想吃三色杯啊！岂可修！现在就下单买！”
　　“谢修南！别吃了！该剪头发了。”
　　严奂看到这条弹幕，忍不住跟着说：“是该剪了，你头发长得好快。”
　　谢修南挖了一口冰激凌给他，严奂吃了。
　　“不要间接接吻！”
　　“要要要真的……”
　　“哈哈哈哈上次……上次！！！”
　　“激动。”
　　“楼上的激动真的很冷淡。”
　　谢修南在冷风里跟着严奂吃完了三色杯，严奂最后说：“我们要离开北京了。”
　　“啊，去哪儿？”
　　“去哪！！”
　　“不知道。”严奂想了想，对着镜头笑着说，“一直往南方开吧。”


第二十九章
　　严奂开始体会到单枪独马和背靠大山究竟有什么区别了。两人收拾了东西，黎国兴已经替他们买好了车票。严奂和谢修南坐在火车站里，一块儿凑在一起盯着谢修南的手机，他的微博从昨天开始已经在持续增加粉丝。到了今天，粉丝数量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严奂看的头疼，说道：“你把这个提醒给关了吧，再过一会儿你手机都没电了。”
　　谢修南问：“这些都是真粉还是假粉？”
　　严奂笑了一下，说道：“估计多半都是僵尸号。”
　　谢修南关了手机，世界消停了不少。
　　微信群里面的文案妹子正在整理他们下一站要去的地方，她把资料都发在群里，说道：“哥，下一站天津，给你们搞了个攻略，照着攻略玩吧，妥妥的。”
　　谢修南看了一眼，发了个表情包。
　　有点敷衍。
　　严奂像是看穿了谢修南，说：“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可以去玩别的。”
　　“嗯。”谢修南点点头。
　　一路往南走，正好契合了四季。如果不出所料，他们抵达终点的时候应该会是一个夏天。
　　谢修南录了个vlog，严奂和他坐在一起，两人说了一下计划。
　　“……基本上就是这样，过几天会给大家抽一个奖。”谢修南说。
　　他的vlog风格日渐成熟，关注量也越来越多。不少人给谢修南留言，其中有几个从最初就开始关注他的人说，有一种渐渐看到自己喜欢的博主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严奂去酒店里洗澡，就听见谢修南在外面怒气冲冲地说道：“靠，他们怎么连这个也有剧本啊。”
　　严奂正在冲澡，没怎么听清。他关掉花洒，喊了一声：“谢修南你怎么了？！”
　　谢修南没回应。
　　严奂只好匆匆洗了个头，还没来得及擦干就跑了出去，问道：“你鬼喊什么呢？”
　　谢修南睡在沙发上，看起来挺郁闷的，给严奂举了举手机，说道：“你看群里。”
　　严奂接过手机，看到黎国兴又给他们发了一个让人心情有点儿复杂的文档。
　　“要表现出足够的暧昧……接吻，拥抱，对视都可以……”严奂跟着读了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连你要怎么表现都给你安排好了。”谢修南有点无奈，“那不就是演戏吗？”
　　严奂笑了笑，说道：“那之前就不是演戏了吗？”
　　谢修南愣了一下，最后嘴犟地说道：“那不一样，反正这个就是赤裸裸的剧本。太假了，我拒绝。”
　　严奂想，谢修南可能还是年纪太小了，他的人生里应该还没有遇见过妥协。
　　小孩子是有特权的，你想要一个玩具，也许只要撒撒娇就能得到。但是大人不行，大人是没法选择的，也不可以撒娇，大人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妥协。
　　严奂又看了一眼黎国兴发来的那个文档，是有点荒谬，但是还没有足以让他到达震惊的那个地步。
　　他见过更荒谬的事情。
　　严奂把吹风机插上，随便吹了吹头发，说：“真人秀不也有剧本吗？你就忍一忍，随便糊弄一下好了。”
　　谢修南看着他，似乎有点儿难受，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关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