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亚(28)

　　“没事。”谢修南安静了一会儿，“马克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谢修南一头雾水。
　　“就是……”女孩儿说，“马克挺喜欢你的。”
　　谢修南：“……”
　　“之前他就好像很想认识你的样子，怎么说，你就是他心中的那种理想型吧。不过你跟多多……”
　　谢修南脱口而出道：“多多是我真的男朋友啊。”
　　女孩儿一愣，表情有点精彩：“啊……？哦……”
　　“是很认真的。”他说，脸上露出一种特别的神采来，“是想结婚的那种。”
　　谢修南笑了一下，说：“靠，谢谢你告诉我，不然我真是想破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次请你吃东西。”
　　他站了起来，赶紧往洗手间奔去。
　　严奂去洗手间待了一会儿，这里的温度要比刚才要低了许多，那种吵杂的声音在这里只是闷闷地传来，像是夏天的那种水雷。他找了个隔间，在里面抽了支烟。
　　这烟还是在北京的时候，谢修南给他的。那时候两人都没什么钱，这烟是谢修南从直播平台里赚到的第一桶金。
　　他有什么，就给自己什么。
　　不吝啬，也不保留。
　　那自己现在又是在这里矫情什么呢……严奂乱七八糟地想着。他其实压根就不是特别在乎王伟，也不可能觉得他是自己的威胁。只是……他心里从上火车之前就堵得慌，找个机会借题发挥罢了。
　　谢修南第一次提到了稳定的生活，这是严奂以前一直没想过的。
　　但是他又不能不想……因为这个人是谢修南，如果是别人，他甚至就想现在一走了之算了。
　　这就是他的矛盾之处。如果他不能接受自己，他就不能给谢修南他想要的东西。
　　严奂吸了一口烟，微微仰起头来，那白炽灯照在他的眼睛上，睫毛上，鼻梁上，让他看起来有一点点苍白。
　　也许该回家一趟了，他想。
　　“严奂！”谢修南敲了敲隔间的门。
　　严奂一愣，开了门，道：“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闻到了。”谢修南笑了一下，“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你是狗啊……”严奂说。
　　谢修南挑了挑眉，说：“是啊，你的狗。”
　　正巧这时候有两个男人路过，都对谢修南和严奂投来了诧异的眼神。
　　严奂把烟抽完，然后去洗手，他手上还有水，直接弹了谢修南一脸的水珠子，他说：“说话正常一点。”
　　谢修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的严奂心里都发毛了。
　　“嗯？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谢修南说：“你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我？”
　　严奂：“你这个特别特别特别……是怎么得出来的？”
　　“那你吃醋干什么。”谢修南忍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就憋不住了，“嗯？”
　　严奂看着谢修南眉飞色舞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他抽了张纸巾，擦擦手道：“你想多了，我才没有。”
　　“你明明就是吃醋了。”谢修南走上前，才刚伸出手要抱他，之前那两个男人又走了出来。
　　“哎哟……”
　　“上个厕所也要被喂狗粮啊？”两人看着他们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严奂忽然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烫，对着谢修南使了个眼色，道：“走走走，别在这里待着占地方。”
　　严奂走出去，又一下子听不见了。
　　谢修南在黑暗里从背后抱住严奂，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喜欢那个什么马克笔！我就喜欢你。虽然你吃醋我有点开心，但是这个醋也太无聊了吧。”
　　严奂：“……”
　　“别人不叫马克笔好吗？”严奂真是服了。
　　他回过头，让谢修南揽着他的腰，两人靠在角落里说话。
　　谢修南低下头，问：“那他叫什么？不对，重点是我压根就记不住他啊。你让我只看着你，我明明就很听话。”
　　“嗯。”严奂抱了抱他，“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你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好不好。”谢修南耐心地说道。
　　严奂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我自己可以解决，相信我。”


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是网红大会，毫无意外地，严奂早上起来宿醉了。
　　他抱着头，赖在谢修南的怀里，死命挣扎着：“我靠，我不想去了……谢修南你去吧，我起不来。”
　　谢修南破罐子破摔，也躺在床上，说：“我也不去了……我没劲，只能待在我老婆身边。”
　　严奂闭着眼睛，笑了一下，说：“你老婆……你老婆谁啊你。”
　　谢修南：“你啊，还能有谁。”
　　严奂：“我可不是你老婆，你最好快点起床，不然等会我老公回家看见你，我们俩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得，剧本变得飞快。
　　谢修南顿了一下，说：“那死之前，再最后……”
　　严奂：“……”
　　没皮没脸。
　　“不闹了。”严奂揉了揉眼睛，在谢修南下巴上亲了一下，“起来吧。”
　　两人换好衣服，黎国兴给两人派的小助理已经来了。严奂是第一次去做造型，坐在那儿给折腾了几个小时，站起来的时候两条腿都麻了。
　　“好了。”化妆师用刷子又在严奂脸上扫了扫，最后给他涂了点润唇膏，“记得要用唇膏啊多多，嘴巴有点干。”
　　严奂抿了抿嘴，觉得有点难受，说：“我一个大男人涂什么唇膏……”
　　化妆师说：“怎么啦，现在男孩子也要注意保养的呀。”
　　“哦……那……”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被带去换衣服的谢修南出来了，严奂在还坐在化妆镜前，透过镜子看见谢修南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
　　严奂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地停滞。
　　西装……简直是太适合谢修南了。
　　严奂以前偶尔会听别人说，每个男人都应该有一套剪裁合适的西装，但有很多人会撑不起来。可谢修南不是，他是太合适了。谢修南个子高，肩膀宽阔，宛如一个行走的衣架。之前严奂总是看他穿的破破烂烂的，可没想到一换上西装，谢修南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变了。
　　目眩神迷，严奂没骨气地想，千万不能让谢修南知道，否则他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我不想穿这个……”谢修南苦着脸，小声抱怨道。
　　“很好看啊。”化妆师也快要窒息了，看着谢修南的脸都红红的。
　　“好看吗？”谢修南看向严奂。
　　“嗯。”严奂清了清嗓子。
　　化妆师让谢修南坐在严奂的旁边，说道：“你都不需要怎么上妆，我给你修一下眉毛吧。”
　　谢修南走过来，严奂看见他把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上，西装袖口和手腕的那一截有点说不出的性感。这双手昨晚还抱着他，也给他带来过更深层次的快乐……
　　打住，不能再乱想了。
　　严奂站起来，说：“我也换衣服？”
　　谢修南什么都没察觉到，说：“嗯，我等你。”
　　严奂也穿了身差不多的西装，只不过好像没有谢修南那么好看。他还是有点太瘦了。但是谢修南很喜欢，觉得很像情侣装。
　　两人开了直播，在等候区晃了一圈，弹幕上疯狂刷屏：
　　“嗷嗷嗷——！正装赛高！！”
　　“我的妈谢小南要了我的命！穿西装这么好看的吗！！！”
　　“种族天赋……吧？！真的疯了。”
　　“啊啊啊多多也很帅啊！！”
　　“哈哈哈哈他们两个穿的这么正式，是不是要去结婚？”
　　“姐妹，我也是这么想的。”
　　“啊虽然这个真的很无聊……但是为了谢修南和多多我还是喜欢看啊！！”
　　镜头转到了王伟那里，王伟正坐在等候区，估计也在直播，严奂看见他正在自己给自己化妆。
　　“咦，是马克。”
　　“马克也来了！”
　　“哈哈哈马克这个小妖精。”
　　严奂不自觉地扬了扬眉毛，马克从镜子里面也看见他们了，他看起来状态还不错，看见严奂他们在直播还飞了个飞吻。
　　谢修南如临大敌，严奂还什么都没说，就被他带到旁边去了。
　　看来他给谢修南的口令还在：只许看着他一个人。
　　谢修南真的做到了。他给严奂的安全感虽然不是百分百，但是却始终是一点一点在心里堆砌起来。诺言越渺小，才越珍贵。
　　一个下午严奂都有点迷迷糊糊的，他其实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是谢修南在他身边，严奂就觉得一切都能忍受。到了晚上，有一个看起来还挺正儿八经的颁奖仪式，基本上大家都能上去混个眼熟。轮到严奂和谢修南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站起来，严奂还差点左脚踩了右脚。
　　谢修南拉住了严奂的手，对他安抚性地笑了笑。
　　两人跟着别人走上台，聚光灯打在严奂的脸上。
　　他什么都看不见，面前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人们总是对他很宽容，对谢修南也是，他们的外貌让他在这个时代有所特权。严奂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女人，他的妈妈。他跟他妈妈长得很像，但是他妈妈这辈子都无法站在这里，看到严奂所看到的世界。
　　结束之后，谢修南拿了个水晶的小奖杯。
　　他问：“多多，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严奂回过神来，仓促地道：“我觉得有点……无聊。”
　　谢修南左右看了看，还握着严奂的手，对他说：“那我们偷偷溜回去吧？”
　　严奂顿时就笑了，道：“你胆子这么大吗？”
　　“不是。”谢修南温柔地看着他，“我记得你以前胆子可比我大多了，还记得在青岛的时候你跟别人打架吗？”
　　“这不一样。”严奂笑了笑。
　　谢修南低声说：“走吧，我带着你走，没事。”
　　逃离一个非常正式的公众场合，会有一种紧张的刺激感。
　　这让严奂想起了小时候不爱读书，偷偷从教室后门溜出去翻墙上网。他一路跟着谢修南，两人到了后面，绕过摄影师，从工作人员的专用楼梯下去了。
　　推开门，初夏时节的晚风吹了过来，严奂呼吸到的更像是一种自由。
　　这自由又和他以前感受到的有点不一样。
　　严奂和谢修南都还穿着正装。他看见谢修南的脑门上微微出了点汗，谢修南扯了扯领结，道：“太热了这东西。”
　　不远处的灯光照了过来，谢修南的脸隐匿在忽明忽暗的黑暗里，竟然让严奂觉得有些不真实。
　　严奂说：“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个好像私奔了一样。”
　　谢修南一愣，转过头来，笑道：“有吗？也是……”
　　“咳咳。”谢修南一本正经地逗他玩，“多多王子，因为不满父皇搞婚姻包办，于是在订婚宴上和谢修南王子私奔了！普天同庆！”
　　“那以后我们两个都是王子，谁去当国王？”
　　“我们两个都当。”谢修南说，“我是国王，你也是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