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对白(2)
柯江大手一挥,借徐立的名义,指挥助理去写字楼下带咖啡上来,送给他们。他坐在徐立的办公椅上玩了半天手机,听说咖啡已给搬上来了,才悠哉地坐电梯到那间练习室门口,一道将咖啡送进去。那群长得俊秀的小伙子们正在排一支简单的舞,由负责教舞的老师喊了停,一个个都涌过来拿冰咖啡,只以为是公司福利。柯江手上拿了一杯,却并不发给旁人,只半倚在门上往里看。
果不其然,谢白景并不来取。旁人都四散开来,三两坐下喝咖啡解渴,唯有他一人待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柯江这才施施然上前去,一屁股在人跟前坐下,将咖啡递上。
谢白景一抬头,眼前就是个白白净净的大男生,笑眯眯地伸手送过来一杯杯壁正冒着水珠的咖啡。他一愣:“柯……”
柯江:“柯江。”他顿了顿,语气怪失落的,“就忘记我名字了?”
“不是。”谢白景抿了抿唇,见眼前人保持姿势动也不动一下,无奈将咖啡接过,喝了一口,轻微点点头,“谢谢。”
谢白景知道这人不是个普通人,从那晚上众人拥捧就能看得出来。但柯江着实没架子,看起来就像学校里的小学弟,格外自来熟,上来就问他哪个学校的,学啥专业,进没进社团。谢白景不动声色,句句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不得罪人,又显露出疏离的礼貌。但凡会聊天的,都明白他无心交流,早该撤退了。可惜柯江装傻一流,压根没听出来似的,还想要人的手机号。
谢白景微微蹙眉。他沉默着将杯中的咖啡仰头喝尽,再轻轻放回木质地板上,似乎是无声的拒绝。
柯江盯着他修长的手看了半晌,悻悻然起身走了。
徐立在办公室里玩电脑,见柯江回来,抬了下眼皮问:“怎么样了?”
柯江什么都没说,只讲要回去。徐立猜也知道是碰了壁,那个谢白景看起来就是块硬骨头,哪有那么好啃的,不觉心情舒爽,喊助理送柯江回公寓,再约定好晚上出去玩去。
“哎,他们过会儿就要进棚拍广告了,”徐立翻了翻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故意问道,“你确定不留下来看看?”
柯江声音里有些恼:“别逗我。”
徐立憋着笑,正好助理来了,柯江头也不回就跟着走。柯江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但也只有一点儿。他在情场上一向无往不利,只有他推拒别人的份儿,少有热脸贴冷屁股的。谢白景长得虽俊,举手投足也对他胃口,可方才那眼神里像透着冰,满是防备,好像被他拿着刀抵着脖子似的。这块肉他是挺喜欢,就像刚才,要个手机号的事儿,他想要还能拿不着吗?但现代社会了,人家不乐意,他也不能强抢民男不是。
柯江闷着头往前走,他天生较为乐天,走了几步,心里那点不舒服也就散了。谁想倒霉事一件追着一件,他还直接撞见了他哥。徐立的助理率先打的招呼,非常热情:“柯总好,真是太巧了,柯小少爷正好来了。”
柯成看见他弟弟,眉头跳了跳。
柯江硬着头皮:“哥。”
柯成语气很平淡:“你怎么想到过来了?爸前几天还提起,该让你进来练练手。”
柯江:“是啊,所以我今儿来学习学习。”
柯成哦了一声,以说教的口吻:“你是该好好学学。”
柯江笑着说:“那可不。”
人家亲兄弟聊天,两边助理都默契地不发一言,两人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对视一眼,互相虚伪地点了个头,就算道别了。他与他哥虽差了有十岁,但从小打到大,曾经也是见过血的。柯成恨死他弟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柯江又烦死他哥的暴力欺压,谁看谁都不顺眼。
柯江站在电梯间里想,看来那个叫谢白景的真不行,不怎么旺夫,算了算了。
第03章
谢白景这边,排过近一个小时的舞,被人带到楼下摄影棚里准备拍摄。这是他来新锐兼职的第二场活,第一次还是由一个学妹介绍。学妹偶然看到消息,又偶然告诉他,他也只是临时起意来面试,不成想还真被选上了。跟他一起拍摄的,大多都是科班出身,要么就怀着明星梦,只有他的目的很简单也很唯一,就是赚钱。
这公司财大气粗,拍一次广告就能抵他打一礼拜工。拍完了还说有免费聚餐,几个人被挑出来,带去了一场聚会。那场聚会人不少,还有些看起来就身家不凡。同去的男男女女当天都嗨至夜深,喝得烂醉如泥,不过谢白景仍然很谨慎,一滴酒都没沾。那晚回至床榻上,他辗转思考过自己要不要继续下去。他知道自己没有身家,又不擅攀炎附势,不适合在这种转眼成败的圈子里当靶子。但当第二天导演打电话约他再来,提出薪酬的时候,他又再一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确实缺钱,并且他不止步于想要弥补自己所缺的钱,他还想要赚更多。年轻人的野心永远汹涌蓬勃,像点燃大草原的火,时刻灼烧着。
谢白景沉沉地看了眼棚外,很快收回目光。摄影棚外除了场务,还有几个穿着正装的人正抱臂观看。
他没有学过表演,也明显没有舞蹈的底子,容易有生涩感。但最受导演喜欢的是他不像一般人对镜头感到畏惧或紧张,而是坦然地接受摄像机的审视与记录。只要稍加指导,就能将很自然的姿态展现出来。至于那点生涩,在年轻俊朗的肉体面前只是锦上添花。
拍摄的进度很顺利。晚上九点,谢白景背上书包,乘地铁回学校。晚班地铁人已不多,他有幸坐在座椅上,将包抱在胸前,闭眼睡了十分钟,再换乘,再睡。等回了宿舍,灯已经熄了,他与还在打游戏的舍友打了声招呼,冲了个澡就直接倒上床去,也没在意脸上妆卸没卸。新锐的一个姓刘的负责人加了他微信,似乎有意让他正式签约,他确实心里有些心动,但他此时没空想太多,更在意的是明早的兼职是否会迟到。
至于下午那个来送咖啡的柯江,已彻底被他忘到九霄云外。
谢白景的夜晚,紧急入睡已成了任务。而柯江的夜晚,不通宵是不可能的。今夜的人少了很多,全是几个熟面孔与他们带来的伴儿,少了像上回谢白景他们那样被捎来的,一群老熟人玩得更加荤素不忌,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柯江脾气好,格外逗乐,一向是被推到场中央的那个。少了无趣的交际,他亦更放松,玩至兴起,扯着人跳舞,又疯得满场跑,管每个朋友脸上吧唧一口。
几人都醉得半生半死,柯江也累了,瘫倒在包间的沙发上,近乎是昏死过去,怎么被人送至酒店的都不知道。
连着半个月,他过得大半都是这样的日子。隔个几天,他会去看次老爷子,他爸和他哥照样一次也不肯见。晚上则跟各个朋友见面,出海开快艇,玩车,又或者就在市里蹦迪喝酒。因为他出国而生疏不少的朋友圈迅速活络起来,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了,通宵过后还能精神抖擞一整天,连着几日下来,他一把骨头都快散架了。再者说,也不是他所有朋友都跟他似的不干正事,玩来玩去,发觉身边人来来往往,就他一个始终坚守,怪没意思的。
徐立倒是又问过一次谢白景,柯江愣了半晌,说关我啥事啊?
徐立耐心地:“你不是对他有意思吗,公司说要签了他,你是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柯江说,“我就觉得他总臭着脸,不合适,不像能当明星的。”
徐立长长地哦了一声,懂了。转头就跟刘宏传话,那个姓谢的年轻人别签了。
柯江不怎么在意。一场失败的搭讪只是生活中小小的一处挫折,更大的挫折是老爷子下圣旨了,要求他必须回家跟父兄聚聚。老爷子心操得稀碎,眼看小孙子回国了,隔几日便来侍奉还不够,更操心儿孙感情能否长久和睦。他们家祖传的父子情分淡薄,兄弟情更薄,一家子里只有柯江祖孙二人还算亲密,剩下三人摆在一块就像养蛊似的。老爷子想法挺好,但这是柯家的顽疾,岂是一顿饭能解决的。
柯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亲自与儿子孙子共进晚餐。餐厅长桌上,柯父与老爷子各坐一端,柯江与他哥柯成分坐两边。其实也不止,柯爷爷左右还各有一个护工伺候,柯成边上还伴着妻子,主持家务的王姨又始终站在柯父身后照看,唯有柯江看起来形单影只,一个人吃得痛快。席间不说尴尬,也绝称不上热闹。幸好柯成老婆作为家中唯一的女性,尽了全身力气调和气氛;老爷子说话时,又总有柯江应和,还不算冷场。
柯成吃到一半,突然提到:“弟弟也这么大了,该去学着帮帮家里。”
柯江与他哥对视一眼。柯父很赞成,不自觉地斥责小儿子:“柯江天天玩得太疯,都已经二十四五的人,还没长大……”
“我错了,”柯江笑着说:“就是我根本不会什么,怕给家里添乱。”
老爷子冷冷地插嘴:“从没让他碰过,他哪能会?那让小江就先管个什么,上手了便什么都会了。你们愿意?”
“爸,这有什么不愿意,”柯父好像觉得好笑一般,抬高了声,“现在的新锐,正好有他哥带着,不如就让柯江去试试手。”
老爷子嗯了一声,两代柯家的男主人你一句我一句,这事俨然是定下了。柯江在旁心里是目瞪口呆,他与柯成再次对视一眼,确信他哥也是满心不情愿。估摸着柯成是本想折磨折磨便宜弟弟,再展现兄长风范,不想搬了石头砸自己脚。两兄弟小时候是一个掐另一个脖子的关系,今后要共事一堂,不如让他们死了算了。
柯老爷子瞥了两孙子一眼,大孙子有些憋不住,全靠媳妇给他夹菜作掩饰,没出息的小孙子嘴里含着块肉,还冲老人露个讨好的笑脸。
“我看小江就是个富贵命,”柯老爷子徐徐道,“乐呵菩萨,不愁吃喝。你放心吧,你该有的,你爹肯定不会少了你。”
柯父眉心一跳一跳,显是隐怒。柯江哎哟一声,赶紧起身给老爷子舀汤,“您这话说的,有爷爷在,我们一家都不能少吃喝啊。”
第04章
柯江被他爹催着,订了几套正装,直接推进公司里上班去。
可怜柯江一辈子就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承蒙祖荫,泡泡男人花花钱,没再多出息了。他爸本也懂得小儿子这个尿性,长子柯成从小就被好好培养,自幼接受精英式教育,上大学时已开始参与家族工作。而柯江则被放养长大,整天在外斗鸡走狗,毕业了还不知道家里产业名目几何。但此刻老爷子快不行了,心里亦开始着急,担心自己走后最偏爱的小孙子生活惨淡,将儿子叫过去耳提面命一番,斥责其心长得太偏,将他宝贝孙子往火里推。以前人在国外就算了,现在必须戴罪立功,把柯江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
柯父表面答应得一二三四,自己是懒得带他的,当然是将他扔给柯成。
柯成也懒得管,将弟弟扔给助理。
所以柯江与助理面面相觑:“……”
助理姓李。小李小心翼翼地说:“小柯总,您想从公司哪方面开始了解?”
柯江迟疑了:“你觉得呢?”
小李试探地:“楼下还有健身房和休息室,要不您去那里看看?”
柯江说好。他在楼上休息室里躺倒在沙发上打游戏,连打一周,在探望老爷子时暴露了。柯老爷子动了薄怒,亲自训了柯成一番。柯成迫不得已,答应亲自教导弟弟,将小柯总转眼改成柯助理,让柯江跟着他工作。工作本就枯燥无味,要么是审各种上达文件报表,要么是应酬交际;更何况两兄弟感情生疏,没了外人在场,分分钟争锋相对,恨不能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