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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失守(166)

作者:斑衣白骨 时间:2019-02-16 18:03:31 标签:悬疑 刑侦

  拍摄角度从左移向右,除了拍到了被囚禁的女孩儿,也拍到了和牢笼毗邻的牢笼。从拍摄者的角度向前遥望,一个个笼子像是牢房似的紧紧相连却又相互分割,男人和女人分开关押,似乎没有尽头。
  “天啊,这真是……”
  沈青岚想表达自己的同情和愤怒,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只能噎住,别过脸去,选择逃避世界上惨痛的另一面。
  “小岚,倒回去。”
  邢朗忽然道。
  沈青岚把视频倒回他的说的时间点:“这里怎么了?”
  邢朗弯下腰扶着她的椅背,双眼牢牢的凝视着画面中和关押女孩儿的囚笼相隔的牢房。
  那也是一个笼子,里面关了几个面如死灰,病恹恹的男人,有一个人的腹部似乎被割开还没来得及缝合,那人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血顺着他的指缝留了一地,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不是这些行尸走肉,而是坐在墙角的那个看起来唯一健全的男人。
  他把沈青岚赶走,坐下去亲自动手处理视频,把焦点对准那个男人,截取了几张图片,一点点的放大。
  魏恒见他忽然如此上心,也弯下腰仔细的盯着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正对着镜头,盘腿坐在墙角,低着头,上半张脸至于昏暗的影子里,下半张脸勉强算的上清晰。整体来说,这是张糟糕的照片,光线昏暗,角度偏僻,但是魏恒却能看清这个男人的脸部轮廓,甚至能够根据他的骨相在心里推测出他的相貌。
  这一切都得益于这个男人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他的眼睛之所以成为记忆点,是因为在一群行尸走肉之中,他的眼神中存有对生还的渺茫且坚韧的渴望。
  他有必须活下去的意义,所以即使身为一个待死的囚徒,他也没有放弃挣扎。他一直在挣扎和等待,即使他深陷绝境。
  邢朗似乎认出了他的脸,所以邢朗在看到这个男人时才会如此激动又兴奋。
  魏恒想问他,这个男人是谁,却见邢朗把照片发到了手机上,随后又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借着闪合的门缝,魏恒看到邢朗刚出办公室就迫不及待的播出了一通电话。
  沈青岚同样云里雾里,看了看邢朗没有关紧的房门,又看了看魏恒:“他怎么了?”
  魏恒不语,拉开椅子坐下去,把邢朗刚才修复的图片同样给自己发了一份。
  徐天良忽然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推开门喊道:“师父,你快下去看看!”
  警局大院里聚集了十几个警察,魏恒一出大楼就看到邢朗刚才开回来的那辆车停在大院中间,后备车厢冲着办公楼被打开。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魏恒就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腐尸特有的味道。
  “魏老师来了,大伙让让!”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警察们迅速往两边退开,给他留出了一条路。
  徐天良争先恐后的解释道:“早上邢队开车回来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刚才汪哥想洗车,打开后备箱才发现这个东西!”
  已经不需要问后备箱里是什么了,魏恒一眼就看到了两三层麻袋下装裹的,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已经大部分呈白骨化的干尸。
  魏恒站在车尾,垂眸看着从麻袋口露出的一截人的手掌和尺骨,手掌已经呈白骨化,而前臂的骨骼上还包裹着一层干枯黏连的皮肉,沾满了泥土和杂草。像是啃得不干净的桃核,附着一层单薄的肉衣。
  魏恒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弯腰掀开麻袋口往里看了一眼,看到袋子里是被折断塞入的人体。
  “……谁发现的?”
  他问。
  小汪道:“魏老师,是我。邢队以后不是就用这辆车了么,我就想把车好好洗洗,检查车里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具尸体,然后就让小天上楼叫你们了。”
  徐天良忙道:“我能证明,师父,这辆车从邢队开回来到现在,一直没人碰过。”
  “诶?车盖上好像有字!”
  一人忽然喊道。
  魏恒的目光循着他们指点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后备箱车盖内部看到了一行不明显的刻字。
  当看到那行字时,魏恒忽然僵了片刻,像是被劲风迎面冲击般,不由自主的往后跌了两步。
  徐天良连忙扶住他:“师父你怎么了?”
  魏恒不语,依旧死死的盯着那行字,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脸上像是瞬间落了一层冰雪,冰冷又苍白。
  车后盖上被人用石块划出了四个字——我回来了。
  徐天良忽然喊了一声‘邢队’,魏恒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猛然向后回头看去。
  邢朗还在打电话,推开大堂玻璃门,一步步的走下楼梯。
  忽然,他停住了。他站在台阶上以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魏恒,魏恒同样在看着他。
  魏恒一像是冷静且睿智的,但是现在,邢朗却在他脸上看到了惊慌和无措,像是不小心打碎了花瓶的孩子,眼中充满了求饶般的忏悔和祈求。
  魏恒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有话对他说,但是他们的距离太远了,邢朗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听到手机里楚行云对他说:“没错,就是郑西河,他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楚行云是死无罪证的主角。
郑西河是被楚行云派出去的卧底。


  世界尽头【11】

  “这人……起码死了三年了, 根据盆骨大致判断, 是个男的,年纪不超过三十岁。魏老师呢?怎么不进来给我帮帮忙。”
  邢朗选择性的屏蔽了秦放的后半句话, 低着头唰唰唰的按着手机:“我给你一晚上时间, 查清楚这人的身份。”
  秦放撇撇嘴:“你带回来的死鬼, 你不知道他是谁?”
  邢朗啧了一声,抬腿要踹他:“我发现你小子这两天嚣张的很, 干活还堵不住你的嘴?那你留下来加班吧。”
  邢朗拉上门走了, 在楼道里看到刚才发现尸体的几个警察挤在一起窃窃私语。魏恒和他们拉开了几步距离,倚着暖气片, 垂眸下视, 眼中无神, 神色恍惚。
  邢朗盯着他,朝他走过去,直接在他腰上搂了一把:“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
  魏恒下意识的靠在他身上,转过头看向一个隔绝所有人的目光的地方, 双眼透过他的宽厚笔直的肩膀, 落在楼道深处落着百叶窗, 房门紧闭的尸检室。
  他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昨晚一夜没睡,现在有点困。”
  此时魏恒离他很近,所以邢朗微微一转头就可以看到魏恒近在咫尺的侧脸,他脸上像是刷了一层白釉,显得冷腻又冰凉, 而他的眉心和鼻头又渗出几颗细小的汗珠,整个人似乎在冰与火之间挣扎。
  邢朗摸了摸他的额头,只摸到满手潮湿的温热,像一块在热水里泡过又冷却的毛巾,冷热交替。
  “是不是发烧了?”
  魏恒把他的手拉下来,垂下头静静道:“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不是要查录像吗?我自己回去。”
  邢朗不放心,把徐天良叫过去,道:“把你师父送回家,你就可以下班了。”
  徐天良也早看出了他师父不太舒服的样子,忙挽住魏恒的胳膊,把魏恒当做随时会倒下的重伤患:“我不下班,我照顾我师父。”
  他们临走前,邢朗又交代徐天良:“路过药房买点退烧药和消炎药。”
  徐天良拍着单薄的胸脯保证:“放心吧邢队!”
  美貌与智慧并存的魏老师病倒了,全队上下都很紧张。魏恒只是有点头晕高热,远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几个警察还是很贴心的把他送到车里。小汪还把自己常开的公车借给了徐天良。
  徐天良开着车将要驶出警局大院的时候,听到邢朗在后面喊‘等一下’,便把车停下,探出头问:“怎么了老大?”
  邢朗没理他,径直的走到副驾驶窗外,弯下腰撑着车窗,看着魏恒默了片刻,然后笑问:“你刚才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魏恒眼神茫然的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像是被微风吹皱,但依旧柔和,道:“是……今天晚上你能不能早点回去?”
  “好,你在家等我。”
  魏恒看着他笑了笑,然后抬手揽住他的后颈,把他拉向自己,仰起头吻住他的嘴唇。
  魏恒的确有点发烧,他的呼吸和嘴唇的温度比之往日高了很多,一呼一吸间像是盛着热茶的杯口飘出的一缕缕湿润温热的白烟,空洞又温暖的白。
  邢朗感觉到他的睫毛在微微的颤动,像是路灯下迎着光飞舞的飞虫不停煽动的翅膀。
  魏恒迷迷糊糊的亲了他一会儿,连怎么停的都不知道,接吻似乎消耗了他一部分精力,更觉得头晕,也不好意思再和邢朗说什么,直接升起车窗,目视前方呼了一口气:“走。”
  徐天良僵在座位上,满脸通红,大气都不敢出,闻言连忙踩了一脚油门,开车走了。
  路上,徐天良按照邢朗的交代买了几种药,回到车上不放心道:“师父,要不还是去医院打一针吧。”
  魏恒抵着额角闭目养神:“……你少说几句,早点把我送回家让我吃药,或许我现在已经康复了。”
  徐天良看出他不可说服,只好加足马力回到他租住的小区。
  开门的时候,魏恒习惯性的看了看隔壁,然后一把推开房门,率先进了屋:“拖鞋在鞋架上,自己找。”
  徐天良还是第一次来他家,小孩子的心性使他免不了好奇,东瞅瞅西看看,没几眼就把这套小小的一厅室看了一遍。
  “师父,你就住这儿啊。”
  徐天良的语气很惋惜,似乎魏恒的居住环境和他料想的很不相符。
  魏恒没搭理他,把他手里装着药的袋子拿走,又在电水壶里坐上水。
  “我来,师父你歇着吧。”
  徐天良赶到他身边,把水壶从他手里抢了过去。
  魏恒看着他粗手粗脚的动作直皱眉毛,‘啪’的一声往他手背上打了一下:“红灯就是在烧了!”
  “哦哦哦。”
  徐天良冒冒失失的撒开手,又不小心拉翻了几个药盒,忙蹲下身收拾,嘴里嘟哝:“你别看着我啊,你看着我,我紧张。”
  魏恒摇摇头,扶着额头往卧室走去:“我去换身衣服,点房子之前跟我说一声。”
  十几分钟后,他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一看,茶几上多了一杯热水和组合好的药片和胶囊。
  徐天良在洗手间洗毛巾,水龙头哗哗流水,水花四溅。
  魏恒坐在沙发上,刚吃了药,徐天良就拿着一条热毛巾出来,“师父,擦擦脸。”
  魏恒擦完脸又擦了擦手,心道徐天良是把他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老父亲伺候了。
  等他擦完脸,徐天良把毛巾接过去,说:“我点外卖了,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你先看会儿电视。”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魏恒身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然后把叠放在沙发另一头的一条毯子拿过去递给魏恒:“盖着。”
  魏恒被他悉心照料着,陡然间生出一种他不是在自己家里,而是在做客的错觉。
  徐天良边调台边说:“你不要嫌我烦呀师父,等到邢队回来,我就走了。”
  魏恒瞟他一眼,抿着唇角微微笑了笑,歪在沙发扶手上,懒懒道:“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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