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你烦(61)
昭凡最近一直逃避去想这事,电话也不愿意给严啸打,连忙转移话题,“浩哥,我今年春节可能回不去,局里要排班执勤。”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提前来看你了吗。”林浩成看出他的抗拒,但为人父母,总归做不到完全不关心子女的感情生活,平时不在一块儿,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可既然见面了,便免不得多说几句,“你从小就有主见,性格也豁达。当年我抱着你回家时,你才五岁,这么小一个。”
林浩成说着比划了一下,笑,“现在都快二十二岁了,再过几个月,就正式踏上社会了。”
昭凡说,“又怀旧。”
“儿子长大了,哪个父亲不怀旧呢?”林浩成刚毅,只有面对自家省心又不怎么省心的儿子时,才会露出温柔慈爱的一面,“我对你的希望,不是你将来干出多大的成就,而是你过得开心,有人陪伴,别委屈自己。”
昭凡抿紧了唇角。
“你小时候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当年跟自己发誓,要让你平安快乐地长大,再也不受委屈,再也不被欺负,再也不用吃苦。”林浩成半眯着眼,好像看到了过去十几年的光阴,“挺好的,你成了让我骄傲的孩子。”
昭凡眼眶酸胀,“爸……”
“可是我不能一辈子护着你。”林浩成笑了笑,“你上次问我为什么不结婚,我说因为我没有遇上合适的人,对婚姻也没有什么向往。其实吧,在和你相依为命之前,我遇到过。”
昭凡倏地睁大眼,看向林浩成。
“但我错过了。”林浩成轻叹一口气,“错过了,就再也没了那个心思。”
“你以前怎么没说过?”昭凡问。
“有什么好说的。”林浩成说:“跟你一小孩儿也说不着。”
两人皆陷入沉默,片刻后,林浩成才道:“这些年我过得也挺好的,外有理想,内有儿子。不过我偶尔也会想,如果二十出头时选择了另一条路,现在会不会更加幸福。这其实没有答案,我也不后悔。但年纪上去了,就没那么坚定了,我老是担心你将来没人陪伴。”
“爸。”
林浩成又絮叨了一会儿,啰嗦起来完全不像铮铮铁血的特警队长,直到差不多该回去了,才拍了拍昭凡的肩,“走了,你好好的。你做任何决定,爸都支持你。”
送走林浩成,昭凡在阳台的栏杆上趴了很久。
感情的细微变化令他难得地感到一丝惶恐。
他确定,自己想要和严啸一起生活,严啸是非常重要的、类似亲人的存在。
但“恋人关系”他却无法想象,也不想与严啸成为恋人。
早已是成年人了,两个人以恋人关系一起生活得做些什么,他自然清楚。几天前,他实在没忍住,在网上找来两个男人的片子。
画面一出现,浑身就泛起鸡皮疙瘩。全无欲望,只觉难受。
他立马关了视频,冲进浴室里,大冷的冬天,居然冲了个凉水澡。
一想到自己和严啸会像片子里那样交缠在一起,恐惧就在四肢百骸中乱窜。
第60章
严啸没想到自己会挂掉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
“我操!不能够啊!这徐老头也太他妈狠心了,你这不都赶回来了吗?他何必这样!”赵其非在电脑面前哀嚎,“啸哥,怎么办?”
严啸面色沉肃,抱臂靠在桌边,半天没说话。
他这次回来,一边突击两门专业课,一边查资料写论文,每天还要分出大半时间写小说,恨不得一天有48个小时。考试成绩不差,但徐老头在平时成绩上给他打了个零分,登时将综合分数拉了下来。
开学后还有一次补考机会,如果补考能过,那便皆大欢喜,若是还挂科,就只能重修,影响毕业。
“啸哥,我看你得去找找徐老头和辅导员。”赵其非说,“这徐老头是个老顽固,前几届好几位学长学姐都是因为他而延迟毕业。你这又不是考试不及格,是他平时成绩不给你过。那下次再考,就算你考满分,他平时成绩给你个鸭蛋,你不还是过不了吗?”
严啸拿起丢在桌上的手机,往宿舍外面走。
“你去哪儿?”赵其非喊。
“回去。”严啸说:“这儿又没我的床。”
校园里已经很冷了,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箱准备回家的学生。
严啸双手抄在皮夹克的兜里,心中很是烦闷。
这阵子诸事繁忙,他没怎么和昭凡联系。而昭凡也一个电话都没跟他打。
他怀疑是那张字条起了反作用。
离开得匆忙,他知道昭凡不会做菜,晚上经常喊饿,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于是包了很多饺子抄手,又买来牛奶面包等食物,事无巨细写在纸上,当时自以为非常用心,事后才觉得,似乎做得过了火。
哪个正常朋友会这么做?
这分明是恋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是他逾越了。
昭凡不打电话来,连“蜂归”上也不怎么打赏了,也许正是因为这张突兀的字条。
他想解释,但这事根本没办法解释,昭凡一句“你还是没有把我当兄弟”就能将他堵回来。而且两人现在天各一方,一些心情难以在电话里传达。
也不能突然飞回去,那简直更加古怪。
他抽出一根烟点上,在白烟中眯起眼。
挂科的事不管怎么说,是他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是缺了半学期的课,徐老头也不可能给他打零分。这事他不占理,只能想办法弥补。
赵其非说平时成绩得零分的不止他一人,这学期大部分人都出去实习了,缺课者多的是,全都挂了科。
他抽完烟,朝学院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刻钟后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装满资料的纸质口袋。
徐老头说,想通过,可以,但补考必须拿到90分,题就在这满口袋的资料里挑,考不到90分,就回去准备重修吧。
他心里有气,遇上同去找徐老头求情的同学,对方也提着资料,吼着要向学院领导反映。
他懒得掺和。其实能不能毕业,他是所有挂科者中最无所谓的,别人必须拿到学位证,他只是争取拿到学位证。
晚上,他思来想去,还是给昭凡打了个电话。
若昭凡没有因字条的事耿耿于怀,他就马上订机票回去,不要这学位证了。若相反,他就继续在这边熬着,备考、写论文、码字,适当给彼此留些转圜余地。
但电话一直打不通。
•
市局的汇报大厅座无虚席,全是各个分局派来的优秀特警、刑警。
昭凡坐在靠后的位置,神情凝重,听得十分专注。
这场动员会从下午开到了晚上,省厅、市局的领导与缉毒骨干挨个发言,号召大家,尤其是刚进入警察队伍的年轻人踊跃报名,加入即将成立的缉毒大队。
昭凡跃跃欲试。
半年前,杉城警界扩编特警队伍,他也是在那个时候,从一名警院生成为实习警。当时就有风声,说杉城是要搞大动作。
一名缉毒骨干上台,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昭凡盯着那道疤痕,听他讲杉城近年来的缉毒形势,讲过往缉毒工作中一桩桩千钧一发的瞬间。
听得热血澎湃。
余科小声道:“凡哥,你想去吗?”
“你不去?”
“我……我想去啊,缉毒警,多牛逼啊。但是吧,你也知道,缉毒警牺牲的多,我家就我这一个。我心里不怎么踏实。”
昭凡笑了笑,“没事儿,其他警种一样牛逼。”
动员会持续到晚上十点,和余科等人一同走上返回分局的大巴后,昭凡才开机,看到几个未接来电。
全部来自严啸。
他蹙起眉,手指不由得一紧。
大巴已经开动,不方便讲电话,他只得将手机收起来,看着窗外的夜色。
最近太忙,心里又有疙瘩,所以一直没和严啸联系。前几日特别想吃严啸做的抄手,信息都编辑好了,却硬是没发出去。
你太依赖严啸了,发这种信息干什么,难道想叫他回来给你做——理智在脑中提醒他,这不对,停下来!
前方有红灯,大巴停在斑马线外。对面的街上,正好是一家成人用品店。
他盯着那明亮的招牌,喉结不经意地一滑。
当日没看完的片子,后来他勉强自己看完了,身体唯一的反应是恶心,再无其他。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一遍一遍自问,如果依赖就是喜欢,就是严啸想从他这里得到的感情,那么往后呢,也要和严啸做那种事吗?
他接受不了,完全接受不了。
但他也是男人,清楚男人的欲望。如果选择和严啸在一起,却无法彼此满足,那这段感情就是扭曲的,畸形的,自私的。
唯一的办法是及时叫停。
可矛盾的是,他比以往更加舍不得严啸。
因为这些突然出现的烦恼,工作时他走了好几回神。
他很少感到迷茫,这次却如陷迷雾,找不着北。
以前在警院上心理方面的选修课时,听说人在迷茫的时候通常会选择逃避,他无法感同身受,如今却渐渐理解,甚至庆幸现下严啸不在杉城。
得知市局要组建缉毒大队时,他没怎么细想就决定加入,一来他本就有这方面的志向,二来一旦成为缉毒警,与严啸就会长时间分离。
说不定现在只是头脑发热,分开一段时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自会消失,而严啸对他的感情应该也会慢慢淡去。
这样对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大巴驶抵分局,余科喊:“凡哥,你今儿上哪儿睡?”
昭凡回神,想了想,“我回家。”
冬夜的“开心家园”,各家各户亮着灯,小区里也张灯结彩,已经有了过年的氛围。昭凡走到花廊边,这才给严啸回拨过去。
“昭凡。”严啸很快接起,“刚才在忙?”
“嗯,开会,手机关了。”昭凡假装轻松,“还没睡吧?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有事儿?”
严啸顿了顿,“有个坏消息。”
昭凡惊讶,“怎么了?”
“我挂了一门。”
“怎么搞的?”
严啸把经过简要叙述一番,昭凡听完突然自责起来,“都怪我。”
严啸一愣,“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缺了课。”
“如果你不来杉城,怎么会缺课?”昭凡叹息,眉间紧皱。
严啸这才意识到不该说挂科的原因。
昭凡心里本来就乱,此时更是烦躁,问:“有没有能补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