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小当家(2)

　　他就是这么长大的，让他有什么正确是非观，有所谓教养，不太可能的。
　　“多吃点，多吃点。”李四面容黝黑，眼角额头都是皱纹，不到四十岁的男人，跟六十岁似的，一脸的愁苦相。
　　这会他咧着嘴笑，边给儿子倒自己碗里的菜粥，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
　　老实木讷，也不够聪明，但有一点可取之处，那就是他疼爱自己的独子。
　　“我不吃，我吃过红薯了。”狗蛋把偷拿她奶的东西说得理直气壮。
　　阳光很热烈，知了叫个不停，午后最是使人发困。就连母鸡都找个阴凉的地方打瞌睡了，只有小孩子不怕烈日，他们在村边的小河沟里泅水。
　　狗蛋坐在树杈上看下面的大小孩子们打闹，说不羡慕是假的，可人家不愿意跟他玩，他也不想去凑那个。
　　“切！”
　　狗蛋轻手轻脚的爬上下一个树杈，手快速的一覆一捉，一只知了入腰里的小罐子。
　　这是他捡到的，成人巴掌大，有两只耳，狗蛋用绳子穿过去挂在腰里，专门捉这些小玩意儿，回去用竹签串着烤，香香嘴。
　　狗蛋等别的孩子都离开了，自己脱下那条不知道哪一天就没法上身的破烂裤，开始自娱自乐的在水里翻滚，沉水是他的拿手好戏。
　　可惜这里的小河沟不深，水库又远，看管水库的老头子不会让小孩子下水的。
　　所以小河沟是夏天孩子们的天堂，自然也是狗蛋爱呆的地方。可是每次他都是等人走了才自己下水玩，他羡慕又不屑与跟村里的孩子玩水。
　　狗蛋非常明白趋利避害，打架虽然也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是对方要是人多，吃亏的还是他。
　　狗蛋哼着大队广播里播放过的革命歌，一边把身上的裤子搓洗，没有肥皂。过过水，搓一搓，回去一晾晒，一晚上的山风一吹，明天就能穿了。
　　裤子拿在手里，光着屁股蛋，小鸟儿因为主人走路不老实，跟着一跳一甩，好不欢乐。
　　狗蛋雄赳赳的一路晒|鸟回家，路上有些大人看到了就逗他。
　　他也不怵，叉着腰跟人贫嘴。胯|下小鸟精神跟着主人的晃动甩来甩去的，又给大人增加一些笑料。
　　村里整天光屁|股的皮猴到处都是，狗蛋平时好歹知道套一条破烂裤子，别的孩子都不爱穿，天气那么热，穿着裤子鸟儿热得慌，光着屁|股老美了。
　　大人更不关心这些，反正家里穷，不穿衣服不用浪费票钱，也不用缝缝洗洗，不知少干多少活。
　　有些人家七八个孩子的，下面年纪小的就只能整天光着跑来跑去玩了，哪有那么多的布票给孩子买？
　　要不是有冬天，孩子们恨不得四季都遛|鸟才美呢。
　　狗蛋贱贱的怼回去，“光着老美老美，叔你厉害，你敢光着不？”
　　这些大人就爱逗狗蛋，可能他最皮最大胆，啥都敢说啥都敢干，有时候又爱学大人，逗起来更有趣。
　　“哈哈哈。”
　　“就是就是，老龅牙，你也光着呗。”
　　“去去去，你们想光就光着去，老子只在婆娘面前光着。”
　　大家听着又一哄而笑，一群老爷们说着说着难免讲荤笑话，不过这些跟狗蛋没啥关系了。
　　狗蛋早在人家转移话题的时候就提着裤子往他们的破房子里走。大人什么的最傻了，一句话都能把他们逗乐半天。
　　忒没出息了！


第3章 小刺头
　　李四做饭不咋滴，狗蛋更是乱七八糟的，一般父子两都是一股脑的扔锅里做成菜粥，放点盐巴就是一顿饭。
　　反正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连油都没有，只能放点盐巴。
　　“狗蛋，明天不要出去玩了，咱们的自留地的萝卜要出土，下午就收。”
　　“晓得了。”夏收在即，他们得准备点菜，到时候没得吃，没力气干活。
　　李四之前跟人换了点萝卜种子撒了，这时候不是它的季节，也没有足够的肥料，长不出萝卜来，只叶子长得还好，这些萝卜樱子就是拿来腌制酸咸菜，到时候好下饭。
　　自己能种的东西不多，所有的东西都是集体的，粮食不足，菜也一样。
　　不过他俩也不会腌制，到时候洗干净晾晒好了，请邻居的婶子过来帮忙，送人家些菜感谢也就可以了。
　　按理说，李四有亲娘活着，这些东西作为亲娘的李老太太该帮着张罗，可是谁让父子俩在李家不受欢迎呢。
　　“汪旋，汪旋，快点跟我走。”
　　“唉唉，去哪儿，我还要洗碗洗衣服。”
　　“哎呀，洗啥子洗？快来，我叔爷家的李波姑姑发喜糖了，咱赶紧去领。”
　　不等汪旋拒绝拉着他就一路狂奔，远远就看到村里的孩子们正在散开，有的正在撕糖纸吃糖。
　　狗蛋一看心里都绝望了，糖估计没了。
　　“叔爷叔爷，好日子啊好日子啊。”狗蛋笑得见牙不见眼，想学人家大人说话学得不伦不类。
　　发喜糖的人看狗蛋拽着一个小孩满头大汗的挤进来，低头看着手上空空如也的陶罐。
　　无语的看着李叔爷，狗蛋挤到人家面前来，就人家腰高，使劲的垫脚想看看人家的陶罐还有没有糖。
　　“哦，狗蛋啊！你来晚了，糖发没了。”
　　“没了？”狗蛋眨眨眼睛，失望至极。
　　李叔爷是狗蛋亲爷那一辈儿的，孩子生得多了，同辈子人年龄也很多相差很大。狗蛋平时就随大人叫他叔爷，其实他年龄也就比李四大几岁而已，人家看着比李四要年轻多了。
　　“去给狗蛋再拿两颗来。”
　　“你这老头子，哪里还有，都发完了。”李叔爷婆娘嘀嘀咕咕，“任谁都能吃糖么？鼻子咋那么灵，多远都闻味儿来，就那点不留给我孙子了？”
　　“你这老婆子。”
　　“哼，没了就没了，我还能生出糖来不成！”
　　狗蛋仰着大脑袋，细细的脖子顶着，越发像一把锤子了。他明白了，人家根本不愿意他来讨喜糖吃。
　　这一刻狗蛋觉得心里不舒服，但他太小了，不知道那是什么，没有多想，拉着汪旋直接走了。
　　狗蛋在前面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出气，汪旋跟在他后面不敢吭一声，他总觉得狗蛋哥很生气，但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生气。
　　“汪旋，你说城里是不是老好老好？那里面有糖吃，有白面吃？”
　　李叔爷家的闺女李波嫁到县城去了，听说那城里人是端着铁饭碗的，虽然他分不清人家的铁饭碗和他家的饭碗到底哪里不同。
　　但是肯定厉害，不然咋说有铁饭碗不愁吃喝不愁娶媳妇？
　　不过城里的男人给不少聘礼，糖果就是李波男人送的，李叔爷家也大方给亲近的宗族里的孩子每人发一颗糖。他看到金宝银宝也有。
　　可人家不给他吃糖！
　　“我，我不知道。”汪旋可怜巴巴的回答。
　　“你真没用，你爹不就是城里的吗，你咋不知道捏。”
　　汪旋一听，眼眶里就充满了泪水。
　　“得了得了，城里有啥了不起的，我以后长大了，赚多多公分，咱也把粮食都换成糖，天天馋死他们。”
　　狗蛋气鼓鼓的，凭啥不给他糖吃，哼，下次见着他家孙子偷偷给他揍一顿。
　　狗蛋拽着汪旋走了，“我带你去掏鸟窝，咱们烤着吃。”
　　汪旋抹抹眼泪，任由狗蛋拽着他走，听说有吃的，他立刻忘记了舅母家里还有活等着他干呢。
　　小孩子就是没有个定数，被狗蛋拉着出去野，就啥都忘记了。跟着乐呵呵的。
　　狗蛋回到家里，他爹都开始烧饭了，以前他除了烧火下地干活就没做过饭，这么珍贵的食物也就家里的李老太太掌管。饭菜也是她和儿媳妇们轮流下厨，每天吃多少都有分量。
　　李四被分出去后磕磕绊绊的，红着脸请教伯母如何做饭。
　　现在就连狗蛋也会简单的烧饭了。
　　“狗蛋，回来了？”干巴巴的黑脸上绽出一朵黑菊花。
　　“爹，有啥吃的？！好饿。”
　　“好儿子等等就好啰。”
　　李四搅搅缺了口的陶罐，动作轻轻的就怕把这唯一的锅给敲破了。分家的时候是除了一点粮食和他们用的破棉被草垫外，啥都没有，这是去县城捡人家垃圾里扔的破罐子。黑乎乎的，洗干净拿回家才算是有了烧饭的锅。
　　狗蛋看到又是麦糠混点碎米，加上野菜的晚饭，已经很正常了，肚子这会正饿着就是有屎都想吃下去。
　　“来儿子，多吃一点。”李四尽量给儿子捞得干一点，不过本来就是水多里面的东西除了麦糠啥都煮烂了，根本没有什么干的。
　　父子两日常的一顿饭就这样展开了。最后他还用点凉水冲冲洗锅里，摇一摇，有点浑浊的洗锅水被倒进碗里，李四给喝没了。
　　村里的人本来就习惯喝凉水，干活回家，满头大汗，从水缸里舀出来就能喝一大瓢，没有把水煮开的习惯。李四这样好歹还能闻着汤米味儿呢。
　　“儿子，今天去你叔爷家领糖果没有。”李四摸摸狗蛋被剃成桃子头的脑袋。
　　“哼，别提这事了，他们多抠哪能给我吃糖。”狗蛋心里记恨李叔爷家，口气也不好。
　　“那不是都给一颗吗，我儿子咋没有？”
　　“还能是咋滴？看不上我狗蛋呗！”
　　“可能没有了吧，你叔爷人还，还不错。”
　　“哪能呢，那么多人咋就差我一颗糖？近里十几个小孩子每人一颗，就没我的，老天爷忒狠了点。”
　　李四没说话，他这会有些自责，人家不是看不上儿子，是看不上他这个爹呢。
　　狗蛋说完斜眼看他爹，他爹沉默，狗蛋也沉默了。
　　他爹没可能去为他出头的，这事他早就明白了，他爹说话没用，没人会听他爹的。
　　他做错了事，爹就给人赔不是，人家打骂也不还手。
　　他也不打骂狗蛋，就是一再说让狗蛋别调皮，然后别人打骂狗蛋他就去用背部顶着。
　　他不会跟人急眼，也不会跟人吵架，就是沉默。
　　狗蛋觉得没意思，早早爬上屋里的破炕，反正天气炎热，不用被子，躺着就睡过去。


第4章 小刺头
　　李四打水给儿子抹脸，让他睡得凉快点，然后自己用儿子的洗脸水洗脸也爬上炕里躺下。
　　狗蛋回家前拉汪旋去小河沟里洗澡了，不过没鞋子穿，上炕的时候他的脚灰喵喵的，大脚丫自由的伸展。
　　狗蛋早早起床，没办法，他是被饿醒的，他们家要断炊了，早上干活李四也是空着肚子去的。
　　狗蛋蹲在家门口左右看看，家里连只下蛋的老母鸡都没有，又开始空着肚子在村里逛起来。标准动作就是枕着双臂，左顾右盼，像个小无赖，数着肚子里的响声看人家打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