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宥(76)

换做以前，夏琚绝对不会为这种事情苦恼。他没有朋友，何来为朋友的关系苦恼这一说？
偏偏当他把自己的苦恼告诉夏敬行，夏敬行非但没有为他排忧解难，反而先笑个不停。
夏琚不满地皱起眉头，嚷道：“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夏敬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摸他的头，说：“你们小孩子的事情，太好笑了。”
夏琚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但话说回来，夏琚也有了为这些事烦恼的事情。在夏敬行看来，这点儿苦恼对比以前夏琚忧虑和恐惧的事，全部是微不足道。有小烦恼是好事，生活里最好都是这类小打小闹的烦恼，这才是幸福的人生。
“你这情况，真像瞒着正房找小三的渣男，遭受良心的谴责了吧？”夏敬行说完，又忍不住笑了。
这是什么比喻？夏琚发狠地朝他的裤裆伸手。
夏敬行吓得立刻滚到床的另一侧，仍笑着，说：“手下留情。”
“哼。”夏琚再次瞪他，可看见他朝自己招手，夏琚还是乖乖地爬到他的怀里去了。
“你要是都喜欢，坦白就好了。让她们自己做选择。”夏敬行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她们如果都很喜欢你，都想和你做朋友，会接受对方存在的。虽然她们彼此不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夏琚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可是由夏敬行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他很怀疑地眄视夏敬行，说：“你以前都是这么处理你和你那些情人们的关系？”
夏敬行愕然，俄顷故作认真地点头，说：“对。”
夏琚瞪直了眼睛，张嘴朝他的下巴咬了一口。
“哎呀。”夏敬行作势喊了一声疼，捏捏他的脸蛋，“做人要自信一点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可以互相选择的，别总是那么小心。大方一些，彼此才能坦诚。”
话虽如此，夏琚却忍不住觉得这些道理不太适合自己，可能因为他以前没有朋友，突然间有了“很多”，才不免患得患失。
夏琚不希望夏敬行太担心自己，默默消化着夏敬行说的话。突然，他问：“你现在还和叶懿川、梁成轩他们联系着吗？有没有新的情人？”
本来好好地说着他的事，没想到又偏过来了。夏敬行好气又好笑，捏着他的鼻尖说：“我的新情人不是你吗？小家伙。”
夏琚眨了眨眼，心道好像是的。他又说：“可是，我告诉你，我不准备接受其他人的存在。”
夏敬行更加哭笑不得，说：“我也没有准备要求你接受。”
夏琚不确信。夏敬行可以这么快地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吗？从云云的情人间脱身，只留在他一个人的身边，夏敬行可以这么快地转换这样的角色吗？夏琚很想确定地相信，可又觉得不可思议。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或许夏敬行慢慢地改变也没有关系，可是想到在“慢慢”的过程中，他得和别人分享夏敬行，又很不开心。夏敬行说他是“小饕餮”，或许的确是的，他贪婪地想要全部。
“那我们是不是……”夏琚犹豫了一会儿，问，“要快点儿做 爱才可以？”
夏敬行完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听罢愣了两秒，失笑道：“你对这件事怎么这么执着？”他贴在夏琚的耳边，“手满足不了你了？下回帮你口，要不要？”
夏琚吓得肩膀一耸，随即满脸通红。他费力地推开夏敬行，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看着夏敬行鼓励的眼神，“我没有好好地摸过你，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那种。但是我又不让你和别人在一起，这是不是很过分？”他顿了顿，又自问自答，“应该不过分吧？毕竟，你看，‘情侣’的侣字是单人旁，两张嘴，就是只有两个人的意思。”
夏敬行吃惊地听完了他的话，忍不住把他抱进怀里揉，说：“小鬼，你怎么这么可爱？”
夏琚认认真真地说话，可夏敬行好像没有认认真真地听。他感觉自己要被夏敬行忽悠了，不悦地皱起眉，烦躁地总结道：“我的意思是，我好像没有为你做什么，可是却想要你的全部。”
“那你打算给我你的全部吗？”夏敬行问。
夏琚大声地回答：“那当然！”他顿了顿，心虚地低头，“不过可能我现在还没准备好。”
夏敬行忍不住又笑了，在他的耳边呢喃道：“但是，小鬼，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你才十七岁。”
他怔住。
“你这一生都是我的。一生很长，你现在年纪轻轻，着什么急？”夏敬行撩了撩他额前的碎发，看着他的眉眼说。
年纪轻轻，着什么急？
类似的话，叶懿川也对夏琚说过。
夏琚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焦虑。哪怕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他偶尔仍会产生一种“表演”的错觉。他只有不到五分钟的短暂时间，必须把每一个段落都发挥至极致。否则，很快就会结束了。
夏敬行也许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却从没有刻意地要求他想开。
夏琚能感受到他尽量为自己铺陈的那些安定，让他看清岁月是静好的，可以慢慢地、慢慢地享受和浪费。
那天夏琚问夏敬行能不能送戒指，隔天夏敬行就把一枚铂金戒指送给他。
可夏琚很严格，觉得夏敬行的举动太敷衍了，所以没有表现出很开心。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他到底还是开心的，因为这是他收到的第一枚戒指，夏敬行说以后还会送他新的。
这枚戒指没有特别的设计造型，普通得平平无奇。夏琚却不好意思戴到学校里。
在学校，只有谈恋爱的人才会往中指或无名指上戴戒指。夏琚看过好几次，班上和社团里一旦有人戴了戒指出现，哪怕只是十分廉价的银戒指，当事人也会被好奇的同学们围作一团，打听戒指的由来。
夏琚可不希望那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恋人是自己的舅舅，这实在太出格了。至少现在，夏琚还没有勇气让别人知道这种他们眼中的“荒唐”。
戒指虽然没有戴，新的项链他倒是戴了。
中学生戴这么贵重的首饰，很难不被人发现，虽然这项链的设计很内敛，不过碎钻的光还是很快引起旁人的注目。
社团活动休息的间隙，徐妙彤跑到夏琚的面前，好奇地打量他的项链，问：“你戴了新的项链！”
夏琚尴尬，含糊地点了点头。
有两个女生跟着凑过来。夏琚觉得被她们盯着脖子看很窘，索性把项链摘了。
徐妙彤双手碰过他的项链，和自己的朋友一起欣赏上面的钻石，都忍不住啧啧称赞。
不知不觉间，围过来看这条项链的人越来越多。夏琚初时觉得十分困窘，可是看着看着，竟为自己有机会这样“公然炫富”而沾沾自喜了。
他以前戴的那条项链也很贵重，可是那个时候即使有人好奇，也不会凑过来表示想仔细看一看。
现在他们都来了，他们一边看，一边夸奖，毫不吝啬地向夏琚表达他们的羡慕之情。
夏琚的心里既得意，又自豪，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定感，哪怕置身在这么嘈杂的环境当中。
“这个有点儿像Kuroki冬季的新品，我昨天在网上看过他们家的广告。”一个似乎懂行的女生说，“不过这个是男款吧？感觉比较适合男生戴，设计元素和广告上相同。”
徐妙彤恍然了悟，把项链还给夏琚，问：“上回你说你舅舅是珠宝设计师，他在Kuroki工作吗？”
夏琚把项链重新戴上，点了点头，仍感觉其他同学艳羡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脖子上。
大家听完，又是一阵唏嘘和惊叹。
“没想到夏琚你是隐藏的土豪啊！”学姐开玩笑说。
“就是，超低调的！”另有人同意道。
夏琚腼腆地低头笑了笑，抬头时看见佟弗念不知何时来到二组的舞蹈教室门外。
她往教室里张望着，对上夏琚的眼神，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见她是来找自己的，夏琚愣了，随即看到徐妙彤难以置信地分别看了看他们。
徐妙彤毫不遮掩地表现自己的不悦，说：“她来干什么？”
想起先前和夏敬行讨论过的问题，夏琚窘得不行。可事到如今，总不可能撬开地板躲到地底下去，夏琚强作镇定道：“她来找我的。”话毕他努力无视徐妙彤的不高兴，低着头匆匆往教室外走。
chapter 13 - 3
其实，自从那天夏琚和佟弗念交换电子名片后，两人一直没有给彼此发过任何信息。不过因为他们乘坐同一路公交车来上学，上学和放学的路上但凡遇见了，他们会打招呼，夏琚也会选择站在或坐在佟弗念的身旁。
他们的交流很少，夏琚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所以每一次都是佟弗念主动找话题。
可惜，佟弗念也不是一个会聊天的人，故而他们的相处，沉默的时间比较多。
所以当佟弗念出现在舞蹈教室的门口，夏琚挺惊讶的。然而再想起她曾经到他的教室找他，夏琚又不觉得现在有什么特别了。
其实佟弗念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害羞。夏琚的心里这么下了定论。
“什么事？”夏琚问。
佟弗念高兴地说：“我在冰场办了一张年卡，还买了冰鞋。你今晚去滑冰吗？我们一起去吧！”
虽然上星期他们一起去滑冰后，夏琚看得出她玩得很开心，不过真没想到她竟然会办会员卡。这是打算一直滑吗？与其说是惊讶，夏琚更多的是惊喜。
乔入诤他们虽然帮了他不少忙，也知道他喜欢滑冰，但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一起滑。现在看佟弗念说要去滑冰，夏琚不禁觉得自己在无意间推广了这项运动。他不但有好朋友，而且他的好朋友因为他而喜欢上滑冰，这真是太好了。
夏琚掩饰着自己的高兴，努了努嘴巴，点头道：“好。”
佟弗念微微错愕，变得谨慎了，问：“你要是有别的事，我自己去也行。”
“没，我没别的事。”夏琚摇头，说，“那社团活动结束以后，我们一起过去吧。”
她笑着点头，一边往后退，一边比着手势说：“等会儿给你打电话。”
夏琚想起他们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电话号码，微笑点了点头。
和佟弗念约定后，再见到徐妙彤，夏琚不禁庆幸这天不是星期四。否则，徐妙彤和乔入诤要去冰场看那个曲子的练习情况，到时候他们碰面，局面就要闹僵了。尽管夏敬行说他可以坦然一些，但夏琚现在还想不到方法坦然，其中似乎有了一些小差错。
夏琚这般的社团活动结束时，佟弗念他们还没有结束。他犹豫了一下，让乔入诤他们先走。徐妙彤从更衣室里出来，看夏琚没有要走的意思，酸溜溜地说：“你要和她约会去了？”
她？夏琚的喉咙一哽，但想起夏敬行的话，他在心里提醒自己要硬气一些，故作不在意地说：“不是约会，就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