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宥(86)

用哪个节目迎战？
在看见徐威的表演以前，夏琚已经有了打算。这两年他虽然常常有机会练习，可是真正完成的节目却很少。如果说必须选一首完成度高的节目，那么无疑是之前在朋友们面前表演的《Liebesfreud&Liebesleid》。
然而，面对徐威的挑衅，夏琚改变了主意。
“这个节目，我在私下练习了很长时间。”徐威滑回他的面前，“我很喜欢，可是，教练一直不允许我用这个节目参加比赛。这首曲子能够很好地安排四个四周跳，甚至五个——”
夏琚没有听他说完，滑向场地中央。
“你要用哪个节目？”徐威在他的身后喊道，“当年你没有做完阿克塞尔三周，连勾手三周也吃力。现在呢？”
夏琚把手机放在冰面上，回头冷冷地回答：“你看完不就知道了？”
很快，同样的音乐在冰面上响起。
观众席上的夏敬行皱起眉头。
“哟。”梁成轩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是夏敬行第一次让夏琚上冰时，夏琚表演的曲目。这同时也是夏琚在出事当天表演过的节目。
急促的、冷酷的鼓点与弦乐、竹笛交相辉映，全在映衬夏琚果决的身影。他的身躯瘦削，重心却十分稳定，滑行的速度很快，仿佛已经出鞘的长刀容不得他有一丝迟疑。
刀在夏琚的手中，在他冰冷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空有满眼的漠视，如同世间人情的寡淡。
只有杀与被杀，只有满腔恨意、满腔孤冷。
他一次也没有摔倒，一秒也没有停留，每一个动作的衔接都无比顺畅，跃起时，仿佛他要斩杀的人就在前方。他的落地太稳，仿若仇敌的人头落地，而他无暇顾及。他的怨念太深，要解决的恨意不只是这一个而已。
就这样，夏琚一个一个地追寻那些仓皇逃窜的身影，不听他们的乞求和抱歉，不带任何悲悯。
唯有突破这凄凉的、哀怨的长夜，挥洒刀下的仇恨，以杀止杀，才能封闭暗夜的冰冷。
待一切的怨全部消退，夏琚手中的刀才渐渐平息。
弦乐的咏叹在月色中悲鸣，歌一种说不尽的痛苦，如同长夜漫漫，不见光明。
“我们走。”望着乐声结束后站在冰上的夏琚，夏敬行对梁成轩说。
夏琚的双腿隐隐发抖，过了一会儿，他喘着气，转身看向面色煞白的徐威。
良久，夏琚捡起手机，滑向场外，经过徐威的身边时，淡淡地说：“滑不滑冰，是我的自由。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管不着。现在比试结束了，你说过的话最好做到。——你输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回来比赛了吗？”徐威大声问。
夏琚闭上眼睛，良久，他睁开眼，却没有回头。
他滑到场外，套上刀套，看见夏敬行他们推门进来，对他们笑了笑。
“进步很大嘛，转的圈数太多，我都输不清了。”梁成轩笑道。
夏琚懒得和门外汉多谈，坐下来换鞋。
忽然，夏敬行揉了揉他的头发。
夏琚抬头，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我们回家吧。”夏琚说着，扫了梁成轩一眼，补充道，“就我们俩。”
听罢，梁成轩笑了一声。
他们说话间，徐威也过来换鞋。
两个大人沉默不语，等夏琚把换下来的冰鞋放回包里，一起离开。
“没有想到，你现在竟然已经能完成两种四周跳了。”徐威坐着换鞋，用轻松的语气向夏琚搭讪，“你真是个天才。没有教练在，也能突破。如果有教练，一定比现在更强。”
夏琚始终面无表情，拎起包起身。
“如果当年你忍一忍，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世界冠军了。”徐威抬头道。
闻言，夏敬行和梁成轩对视了一眼。
夏琚咬着牙忍了一会儿，低头对他说：“别再来烦我。”
作者有话说
抱歉！上周小作者去追星了，所以没有写更新，也没有机会通知大家！
这周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啦，下次更新是周四晚间。感谢订阅的大家~Thanks♪(･ω･)ﾉ

chapter 14 - 7
冬夜的露天停车场格外冷，明晃晃的灯光照亮覆在车上的霜白。
夏琚快步走向已经开锁的车，将包丢进后座，迅速地钻进副驾驶座里。
待夏敬行坐进车内，已经看见他抱着双膝蜷缩在座位上，没有表情的脸上涌动着不甘和愤恨。
夏敬行打开车内的灯，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把灯关了。
良久，夏敬行把车开动了。
夏琚在座位上僵持片刻，放下双腿，扯过安全带系上，冷不丁问：“梁成轩呢？”
夏敬行意外，好笑道：“不是说不要他吗？”
他咬了咬牙，没答话。
“赢了也不高兴？”夏敬行一边开车，一边问，“刚才那个人说，你是天才。在你这个年纪能完成两种四周跳，是非常厉害的吧？”
夏琚语塞，半晌小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
闻言，夏敬行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好笑道：“是神在帮你了？”
或许是吧。夏琚在心里这么想着，没有回答。他的确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如果现在再让他去跳，他一定跳不了了。好在当时，冥冥之中，真的有某一种力量托了他一把。
瞧见小家伙闷闷不乐，再想到那个徐威说的话，夏敬行在心里叹了一声。徐威的话中有蹊跷，什么叫做如果当时夏琚“能够忍一忍”呢？忍什么？也许，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而夏琚不幸成为那个在秘密中葬身的人。
眼下问夏琚没有好处，夏敬行看得出来，他已经够不忿了。
车开在半路上，夏敬行忽然改了道，而夏琚没有发觉。
“我帮你向学校请个假，我们去泡温泉，放松一下，好吗？”夏敬行问。
夏琚正想着他的菲利普四周，闻之诧异。
“好不好？”夏敬行又问。
他怔怔地看着夏敬行，意识到这是他安慰自己的做法，心情忽然像是飞上了云霄。他笑着点头，应道：“好！”
夏敬行也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夏琚不知道城市的郊外有哪里可以泡温泉，以前也没有听人提过。
不过，他只管等着夏敬行带他去。
路途不近，夏琚因压力消失，变得困乏，在车上睡着了。
睡梦中，他隐约感觉到车开上了盘桓的山路，不知是真是假，像是进入了一片云雾当中。
后来，夏敬行轻轻地吻了他的嘴，把他吻醒了。
通过车灯的光，夏琚惊喜地发现他们来到一座古香古色的中式楼阁前。
门前款款地站着一位端庄的妇人，梳着圆髻，眉目温顺。
“那是这里的女管家，姓姚。我们下车吧。”夏敬行说了，帮他解开安全带。
夏琚下了车，见妇人微笑相迎，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畏之情，乖觉地问候道：“姚阿姨，您好。”
“你好。”姚夫人温婉地微笑，对夏敬行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没有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谢谢。”夏敬行关上车锁，带夏琚一起走进楼阁里。
这楼房古老又冷森，木造的陈设和结构间，流动着一股淡淡的梅香，闻着更觉得这地方冷清。
透明青色的琉璃上贴着崭新的民间剪纸，突兀中有了些许温暖的气息。
“煮了茶，需要喝点儿吗？或者直接去泡汤呢？”姚夫人带他们走上木楼梯，问。
夏敬行点头，说：“麻烦送到房间里来吧。温泉，我们等会儿自己去。”
“好。”姚夫人在一间房前停步，推开门，道，“这里就是你们的房间。有什么需要，楼里的每一个电话都可以叫到我。”
“我知道，谢谢。”夏敬行礼貌地目送她离开。
她离开以前，对夏琚友善地微微一笑。
待她走了，夏琚终于能问出心中的好奇：“这里是民宿吗？”
“嗯，算是吧。这是一个朋友家里的别业，平时只招待亲友，温泉也是他们的。”夏敬行脱鞋走进房间里，问，“唐式的房间住得习惯吗？和日式差不多。如果不习惯，我换个房间。”
经他说，夏琚才发现原来他们晚上得睡地铺了。不过，木地板的下方透着热，踩在上面十分暖和。
室内有熏香，也有造型古朴的加湿器，望着窗外的红枫叶，夏琚忽然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过了片刻，夏琚想起还没有回答夏敬行的疑问，连忙说：“可以的。”
“嗯，先坐会儿吧。等会儿阿姚她送茶来，我们喝一点儿，再去泡汤。”夏敬行从柜子里找出浴袍。
夏琚想了想，疑惑道：“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吗？嗯……就是，我们住一个房间。”
“我们是什么关系？”夏敬行反问。
他愣住。
“来前我告诉她，我和男朋友一起来。”夏敬行走近，捏住他的下巴，问，“这个答案，满意吗？”
夏琚怔忡片刻，忽然笑了，说：“吻我。”
“遵命。”夏敬行说着，捏他下巴的手顺势抚上他的脸颊，低头吻上他的唇。
夏琚没有想到这座别业这么特别，除了古色古香的楼阁以外，还需要通过曲折嶙峋的太湖石假山才能走到温泉汤。
藏在林子里的温泉汤被山林树木环绕，潺潺的泉水冒着热气，宛如仙境。
可想到这是露天的温泉，而且在林子里，夏琚难免羞涩。
夏敬行倒是很随意地脱下浴袍，泡进泉水里。
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氤氲的雾气中，夏琚的下腹忽然发紧。他尴尬地走到泉水边，趁着夏敬行不注意才迅速地脱掉浴袍，噗通一声坐进汤池里。
“啊。”突然被温暖微烫的泉水包裹，夏琚的心头瞬间膨胀。他吓了一跳，不小心叫出声来。
夏敬行闻声转头看他。
夏琚发窘，沉进水中，只露出半张脸。
但是，不一会儿，夏敬行便游到他的身边，手准确地往下放，亲昵地用唇蹭了蹭他的鼻尖。
或许是温泉里的水蒸气太重了，夏琚感到呼吸困难。他仿佛听见泉眼的声音，咕咚咕咚地冒泡，而他自己也像水里的气泡，在夏敬行的手里膨胀了。
“不、不是说泡汤吗？”夏琚尴尬地问。
“你是想先泡一会儿，还是想现在？”夏敬行的手像水流般流畅和温和。
“我……”他避开夏敬行调笑的眼睛，想了想，又小心地看向他，问，“我能摸你吗？”
闻言，夏敬行讶然。
夏琚不等他回答，先把手放过去。握住的那一刻，他的喉咙发紧。好像比他的粗壮，又好像是错觉，是因为夏敬行是成年人吗？他忐忑不安地看着夏敬行，没有见到他的表情有变化，又尝试着扣紧手指。
这对夏敬行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他的神色还是如旧，只是目光变得温柔了很多。
夏琚看着他眼中温和的微光，没顾上手要怎么动，怔怔地看他贴近自己，交换一个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