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的朱砂痣(18)
他非常不赞同:“这事儿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两人没坐车,法拉利交给助理开回别墅,他两并着肩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溜达。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人群被泼上各种各样的颜色,漂亮的绮丽,丑陋的夸张,人世在欲望与繁荣的洪流中起起伏伏。
邵云舟牵着林原,慢条斯理沿着灯光铺就的道路往前走。
“迟早要过这道坎。”林原轻声喟叹:“你爸妈也就你这一个儿子吧。”
邵云舟没否认,沉默不言,只用手上加重的力道表明他绝不放手的决心。
林原扭头回望他:“我不是很懂,你就真的那么喜欢我吗,你想和我过一辈子,还是,你没有遇见更好的?”
说实话,林原对情感怀疑,邵云舟一点儿都不纳闷,毕竟他经历过这么多。可是当林原怀疑自己对他的喜欢时,邵云舟蓦然觉得愤怒,那种愤怒基于心上人对自己的不信任。
他沉着脸不作答,林原察言观色,大约知晓自己没问对,于是悻悻然解释:“邵云舟,咱两差别太大了,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我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难道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因为灵魂契合?”邵云舟愠怒,转身反问他。
林原怔忪,抬眸苦笑:“您是把我的言情文看多了吧。”
“楚俊国公司和我们合作非常深,这次拔除他们,你知道邵家损失了多少?”邵云舟郑重道:“林原,你以为帮你不需要付出代价?”
林原怔怔地望着他,嘴唇翕动:“对不起。”
“为你,值得。”邵云舟转而将他搂入怀中:“罢了,我不逼你接受,带你见个朋友。”
邵云舟雷厉风行,第二天便打电话给助理,助理吭哧吭哧安排行程,有些担心地多嘴:“舟哥,您真要去见段总他们啊?您别刚去就赶上那两口子吵架。”
“再吵能怎样,都折腾三四年了。”邵云舟摆摆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拜访他们。”
路上邵云舟跟林原解释,姓段的和他是朋友,比他大个七八岁,干了十年警察,后来犯错辞职回段家继承家业,“腾景你知道吧?”邵云舟问,林原惊讶:“搞房地产起家的实业大亨?”
“对,就是他们。”邵云舟说:“邵家规模比起腾景,又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以前也有业务交流,因此结识了段总。当初他对象跑路,拉着我陪他喝酒,特别伤心。”
“对象?”
“市公安局的法医。”邵云舟摸摸林原脑袋:“宁北大法医系研究生。”
宁北大学医学系录取分数比清北线还高,林原当初高考志愿报了医科,分不够,调剂去的金融。“女孩子学法医挺辛苦吧。”林原咋舌。
邵云舟笑而不语,林原满头雾水,不懂他在笑啥。
去了才明白邵云舟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别人对象压根不是女孩子,不过林原理所当然地以为人家性别女。学霸林端长得漂亮,和林原的眉清目秀不大一样,林端是精致的俊气,林原有些拘束,跟在邵云舟身后换拖鞋,不时偷眼打量林端。
段景升在厨房忙得鸡飞狗跳,喊:“媳妇儿你帮我招待下客人!”
林端放下手中拿着的尸检报告,在段景升那一套价值不菲的煮茶工具上熬了茶,端给林原和邵云舟。
林原戳戳邵云舟胳膊,小声说:“你说段总对象呢?”
邵云舟哈哈大笑,林端抬起眼帘,略带些赧意瞅了他两眼。林原瞬间反应过来:“法医?”
林端笑了,点点头,在两人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林原发现他手边放了一堆尸检材料,那些图片过于形象生动,让林原顿时食意全无。
林端为人机敏细心,发现林原被吓住,一愣,转身将尸检材料收拾起来,放进了书房。林原起身道歉:“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看这些。”
邵云舟拍拍他胳膊:“林法医大度着呢,他不介怀的。”
“本来也不该给客人看到这些。”林端摆摆手,坐下道:“老段说你也是宁北大毕业,校友。”
林原眨了眨眼睛:“我大二那年就辍学了,学金融的,13届。”林端笑呵呵地说:“那你得叫我学长,我10届。”林原抓了抓后脑勺。
林端显然与邵云舟熟识,同他寒暄道:“这位就是邵总上次说的小……可爱?”
林原:“……”
“你平时都怎么跟别人形容我的。”林原冲邵云舟磨牙,邵云舟搂着他蹭了又蹭:“就是小可爱嘛。”
林原皱眉,林端十分不客气地揭破:“邵总少女心,喜欢可爱的东西,连法拉利都是粉色的。”林原满头黑线。
邵云舟哈哈赧笑。
段景升摆盘上桌,大笑着走过来,邵云舟起身同他握手,两人互拍肩膀,段景升就没林端那么含蓄了,直言不讳道:“哟,小邵,人追到手了?!”
邵云舟介绍道:“林原,这位段总。”
林原和段景升握手,段景升回头揽着林端,手臂请向餐桌:“来,尝尝我的手艺。”
餐桌上互道家常是常事,林原惊讶地发现段景升和林端结过婚,两年前刚离,奇异的是现在竟然还住一起,过着与平凡夫妻相差无几的日子。
提起离婚,那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邵云舟将近一个月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个大概,林端反应过来:“欸,安南是吗?他的文我看过,写的非常不错,原来是你的手笔!”
邵云舟说:“这次拿下楚家,还要多谢段总帮忙注资。”
“有钱一起赚嘛。”段景升边说边给林端挑菜:“最近瘦了,多吃肉。”林端瞪他一眼:“吃你的,别给我挑。”段景升悻悻收手。
林原不明所以:“你们把楚家怎么了?”
“收购了。”邵云舟说:“我们从楚家撤资后,他们资金链断了,公司支撑不下去,破产清算,然后我们借腾景的手收购了楚家,以后楚家父子仅剩不多的财产全归咱们。”
“那你现在,”林原晕乎乎地理出头绪,“是楚安南的老板?”
“对,你是他老板娘。”邵云舟搂着他吧唧一口。
林端笑说:“你两感情真好。”
林原自脖子红到耳根,低头扒饭,邵云舟和段景升生意上聊得比较多,这一年来,邵云舟也在逐渐淡出网文圈,大概是专心倒腾邵家了。
林端带着林原上二楼露天阳台喝小酒,一瓶红酒还没开封,就听见段景升在楼下扯开嗓子咆哮:“林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喝酒,不准喝!医生都说了让你少喝酒!”
林原望向林端,林端尴尬地冲他一笑,果真放下了酒瓶子。
“这几年喝太多,身体受不了。”林端坐回榻上,林原在他身边坐下,好奇地询问:“林法医,你和段总关系那么好,为什么没复婚啊?”
林端仰在榻上,眼睛望着黝黑天幕,几颗星子明灭闪烁,他搁在扶手上的左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嗓音绵软犹如催眠,轻声说:“再过两年吧,看他表现。”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林原没再多问,林端扭头,视线投向他,眯眼笑:“你和邵总现在怎么样?邵总跟老段抱怨,说你不喜欢他。”
林原一怔,干巴巴地笑:“不是,我也不知道。”
林端点了点头:“我知道邵总带你来这儿的原因了。”
林原:“?”
林端讲了一个不长也不短的故事,故事里两个人互相喜欢,也互相折磨,直到最后还在一起。林原叹息:“林法医,你比我勇敢,假如邵云舟敢这么对我,我非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林端忍俊不禁:“其实我差点就干掉老段了,没办法,下不去手。”
“有时候想想,”林端轻声说,“或许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了。”
“你现在还想离开他吗?”
林端抬手,手指轻轻一戳林原心窝:“那你呢,你想离开邵云舟吗?”
或许是林端给他的故事太过跌宕起伏,换做他置身其中,也只会茫然不知所措,但假如那个人是邵云舟,他耗尽心力地喜欢,在天塌地陷之时,终于得到他的爱,可那时候,林端已经不想要了,换做林原,非得跟邵云舟同归于尽。
但说到底,他终究不是林端,没有林端那些绝望的经历。
“我想过,”林原怔怔地呢喃,“但是不想,如果离开邵云舟,我又是一个人,一个人太孤独,我不想那样。”
林端拍了拍他手背:“老段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如果我对他的喜欢耗尽了,他就用剩下的人生来重铸我的喜欢。我不离开他,说到底,是放不下。”
“你还喜欢他。”林原恍然大悟。
林端竖起食指,轻贴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底笑意盈盈。
“因为摔了太多跟头就轻易放弃,那不叫喜欢。”林端眨了眨眼:“要是真的喜欢,就别放手。”
邵云舟带着林原道别,段景升和林端将二人送上主干道,林原坐在车上,摇下车窗,依依不舍地同林端道别,林端笑眯眯地挥手:“小可爱,加油哦。”
段景升不乐意:“我不管,你也要叫我小可爱。”
林端微笑回他:“臭不要脸。”
段景升没恼,俯首凑到林端耳边,轻轻咬了一口,暧昧地舔了舔:“那我叫你小可爱。”
林端:“……爬!”
林原坐在邵云舟身边,若有所思。林原一思考,邵云舟心里就发怵,卑微求问:“原原,生气了?”
“我生气干嘛?”林原自然地靠到邵云舟肩膀上,啧啧有声地感叹:“段总当初真不做人啊,你比他以前那样好多了。”
邵云舟没替段景升辩解,反手将林原搂紧:“我舍不得。”
林原抬眼瞅他:“可是邵云舟你想过没有,你爸妈不同意,我们怎么能在一起?”
“你这叫封建思想。”邵云舟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都是过时的老一套,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这才是对的。”
“呸,谁喜欢你?”
“你。”
林原张嘴咬住邵云舟脖子,舔了舔他的喉结,闷闷地笑:“行吧。”
一周后,邵云舟出门上班,林原在家里敲稿子,临近中午,一楼门铃响了。
林原趿拉拖鞋奔至玄关前,监控屏幕显示着一个女人,邵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