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主重生了(108)
左大将军策马未停,继续向着皇宫方向行去,于是一支箭矢变成了一片。
能大胆到在皇城里刺杀重臣,这举动几乎是旁人不敢想象的。然而左大将军却似早有预料般毫不惊慌,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左劈右砍,轻易便扫落了大片箭矢。偶尔有一两支遗漏的,都被他野兽般的直觉躲过了,闯过一片箭雨也是毫发未伤。
只可惜他的随从显然没有这般本事,几声哀嚎之后,便有三五人中箭坠马。幸运些的当即滚到路边保住了小命,倒霉的直接就落在了身后同伴的马蹄之下,顷刻间血迹晕染了长街。
左大将军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左右四顾,有心想要将那些躲在暗处射箭的刺客揪出来,奈何对方藏得太好又有风雪掩护,一时半刻竟难寻踪迹!
是与刺客纠缠还是即刻赶赴皇宫?左大将军当然选择了后者。
马蹄声未停,刺客追杀未止。
左大将军策马奔至一个岔路口时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这条岔路口往左便是他回家的方向,往右则是同往皇宫。他本是欲往右拐的,可临到头来却忽然左转了。也不知是他的转向出乎意料,还是别的原因,身后追杀的人似乎停滞了片刻。
只这片刻的停滞,左大将军便明白了什么。他浓密的络腮胡下不禁勾起一抹冷笑,接着脚下轻磕,与他心意相通的战马立刻配合的调转向右。
箭雨再次袭来,却被这一人一马灵巧躲过。
追杀一直持续到皇宫前,可惜最终也未能将人留下。
孟飞快步穿行在丞相府中,大步流星的速度几乎赶得上旁人小跑,哪怕踏入谢远的院子时也未曾放缓脚步。他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又在看雪的谢远,后者皱着眉回过头来。
走到近前,孟飞单膝跪下:“属下失职,未能拦住左大将军。”
谢远眸光一闪,问道:“那尸体呢,可曾毁去了?”
孟飞如实道:“属下到时只见到左大将军运了尸体上车,并未亲眼见到证实。不过公主确实不见了,所以属下动用人手将那尸体连带着马车都烧毁了。”
这般处置没有问题,尸体烧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左大将军没有证据说再多也没用,谢远自问论口才十个左大将军也说不过他。如此唯一值得担心的便是荣帝的疑心了,而他今早才刚去对方面前揭露过梁国的离间计,想必荣帝心中多少会有顾虑犹疑。
只一点,左大将军入宫太快,“三公主”的尸身还没能名正言顺毁了,不知可有麻烦?
谢远正这样想,还未来得及吩咐孟飞什么,丞相府的管家已匆匆而来。道是宫中来人要接三公主的遗体回宫,请巫师与她祈福超度之后,方才好入棺安葬。
北戎是有巫师祈福超度这个习俗的。可晨间谢远请罪,荣帝都没提这一茬,现在左大将军刚才入宫就急急使人前来,其中又怎会没有深意?
谢远当即意识到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意外发生了,沉声吩咐管家:“你设法拖上一拖。”
管家听到吩咐没有多问,又匆匆领命而去。
谢远旋即领着孟飞一面往停灵的方向走,一面问道:“你可曾发现那尸体有什么问题?”
孟飞紧随其后,很肯定的答道:“没有,属下亲自检查过的,尸体上没有任何特征。”
谢远听到这里,脚步微顿了下。他突然想到寻来代替的尸首若是没问题,是不是就是阿言娜身上还有什么特殊的印记?可阿言娜是公主,更是他的发妻,便是他再如何的不在意,孟飞也不可能去查看她的尸身。况且她死时那般凄惨,怕是替她脱衣收拾的人,也不敢细看。
那么阿言娜身上还有什么特殊的印记?
谢远仔细想了半晌,然而十数年夫妻,因为他从未对那人上过心,此刻竟是想不起来。这让他有些恼怒,心底的不安却是更浓了。
又走了几步,谢远忽然问道:“皇族的标识刺青,你给那尸体弄上去了吗?”
孟飞闻言忙道:“已使人做了,足以乱真。”
谢远再想不到其他了,匆匆赶到停灵之处,行到棺材边探头去看其中的女尸。明知是孟飞寻来的代替品,但一眼看去无论身形还是其他,都是寻不出破绽的。他伸手将女尸僵硬的右手抬起,又将衣袖一路上拉至上臂,便见那外臂上纹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鹰。
鹰是荣帝当初部落的标识,头领一族的孩子生来便会纹上。女孩儿纹在手臂上,男孩儿则纹在胸口,谢远没注意过阿言娜的纹身,但这只鹰他却看过不止一回。
眼下查看一番,不见有异,谢远稍松口气。可阿言娜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特征,他便不知了,再则现在宫中来人都已登门,再想要在这具尸体上动手脚也是不能。
果不其然,管家并没能拦住人多久,几乎就在谢远查探完的当口,一队士兵便冲进了灵堂。
谢远面色微沉,领头的军官见状上前两步,冲着他抬手行了一礼,却是不卑不亢:“陛下有旨,恭迎公主回宫祈福超度,还请丞相勿要阻扰。”
这话一出,谢远的脸色更沉了,却到底按捺下了脾气:“既是陛下旨意,臣自当遵从。”
他话音落下,那军官更不客气,挥挥手召来几个士兵,直接抬了棺材就走。这一行人大咧咧闯进灵堂,又如此不客气的带走了遗体,要说客气真是半分没有。
谢远咬着牙,几乎气炸,可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只略想了一下,当即决定跟进宫去,甚至因为这些士兵走得太快,他都来不及回去换身衣裳,索性穿着常服就跟去了。
孟飞自然跟随,只走了两步,谢远忽然又回头低声吩咐了他几句。
应诺后孟飞停住脚步,等到谢远背影消失在视线后,立刻转身去完成他新交代的任务。
荣国这座新建的皇城远比不上梁国的京城大,丞相府距离皇宫也不是很远,乘车不过一刻钟便赶到了宫门口。谢远身为丞相自然有进宫的权利,只他作为臣子行至宫门却只能步行入宫,这比起马车拉着直入皇宫的棺椁便要慢上许多。
因此等到谢远匆匆赶到殿前时,便听荣帝愤怒的声音从殿中传来:“这果然不是阿言娜!”
第120章 龙潭虎穴
“这果然不是阿言娜!”荣帝含着怒火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笃定。
谢远听到这句话, 进殿的脚步都不由得一顿——他虽然猜到尸体可能有不妥, 然而心中到底存了几分侥幸。毕竟三公主生母已逝, 荣帝作为父亲又对女儿能有几分了解?却不想这尸体刚入宫, 立刻便被认出了不妥, 这变故顿时将他心中的侥幸击溃了大半。
他是不是不该跟来的?可现在已至殿外,还有这许多侍卫看着,他再想要转身离开却是晚了。如此,还不如进殿去与荣帝分说, 但凡对方能被自己说动一二, 接下来他便还有退路。
这样想着, 谢远顿住的脚步再次迈开,前后停顿不过须臾,他便入了殿内。
也亏是荣国新建不久,许多规矩并不完善, 宫中也没有内侍, 而传话的侍卫直到谢远踏进了殿门, 这才扬声通报了一句。
通报声自是惊动了殿中之人, 而谢远入殿时却也看清了荣帝的动作——荣帝刚刚扔下那具女尸的胳膊, 高高挽起的衣袖下露出半截刺青, 显然他查探的便是这个。
是刺青出了什么问题?谢远脑海里再次回忆那刺青的模样,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进殿后只得先冲荣帝行了一礼。而后也不等荣帝开口,他便先发制人:“陛下,臣方才在殿外, 听闻您说这尸体不是阿言娜,这又是怎么回事?”
北荣的规矩没有中原重,这般的言语或许冒犯,但绝对不会治罪。谢远将分寸拿捏得很好,顺便还做出了一副交集迫切的模样,好似毫不知情还万分激动。
这些自是做给荣帝看的,可在此时接话的却是一旁的左大将军,他冷笑着反问:“怎么,丞相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来吗?”
谢远一时语塞,瞥了眼那女尸,说道:“实在是刺客歹毒,阿言娜容貌损毁过甚。”
左大将军闻言“哦”了一声,又凉凉的接了一句:“原来丞相认妻子只认脸的吗?这你便比不上我了,我家夫人从头到脚有几颗痣我都清楚。”
这就是谢远看不上这些蛮族的原因,他们什么都能挂在嘴上说,哪怕是身居高位的一些人,也能与同僚毫不顾忌的说起自己的房中事。便似今日的左大将军,他说起自家夫人也毫无顾忌,只要谢远敢问,他就真敢说他夫人身上有几颗痣!
谢远遇上这种人,再是能言善辩,都不知如何接口。可左大将军的话他也不敢轻易承认,因为在外他至少和阿言娜维持了相敬如宾的形象,这时再说两人不和,怕是荣帝愈发怀疑。
所以到了最后,谢远也只好冷脸斥道:“左大将军慎言,不是什么事都好拿出来说的。”
左大将军不在意的别开了脸,漫不经心的逼迫:“那丞相看,这尸体是三公主吗?”
荣帝一直不言语,默默在旁盯着两人唇枪舌战,数年的帝王生活也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只谢远不用看他神色也知道,这事是避不过的。
脑海里飞快转动思虑着,谢远却默不作声的上前查看起那女尸。脸自然是被毒毁了不能看的,身形之类并无问题,他的目光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了那尸体外臂的刺青上——展翅欲飞的雄鹰被纹得活灵活现,与他曾在荣帝与几个皇子身上看见的一般无二,全然看不出作假。
莫不是荣帝配合左大将军诓他?还是这刺青真有问题?
谢远迅速思虑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俯下身去看那刺青。起身时他决定赌一把,便皱着眉义正言辞道:“这尸体似乎有些不对,确实不像是阿言娜的。”
左大将军似乎没想到他会承认,已到嘴边的咄咄逼人之语顿时一滞,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他扭头去看荣帝,后者却并未给他提示,他只好收回目光干巴巴说道:“这具尸体可是从你丞相府带出来的,三公主遇刺身亡也是你禀报的,现在又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