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笑的合不拢嘴,赞许地看着云安,答道:“此事你做的很对,四丫头那孩子……就是书读的太多了,教条死板学了个透彻,到头来苦的还不是自己么?也多亏有你这个通透聪慧的孩子在一旁劝着……不然以她那个执拗的脾气,冒着风险也是要回家的。哎……何必呢?”最后的这三个字被林夫人说的莫名沧桑,就连林不瑜和吕颂都听出来了,夫妻二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林夫人自己也意识到了,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她这是头一胎,头三个月最该静养,等胎相稳了也就好了。就是不知道这孩子害喜的厉不厉害,害喜过去就要开始嘴馋了……这个节气怕是要亏嘴。”
林不瑜接过话头,答道:“母亲您就放心吧,妹夫他思虑周到,临行前早把事情安排妥帖了,不仅给府内一众下人都发了双倍的赏银,让他们留在宅子里过年,还从外面请了两个有生养经验的婆子来,四妹妹身体的母亲就更不用担心了,有白大夫随时在身边护着呢。再说……淟州的冬天短,等四妹妹过了害喜开始贪嘴的时候,淟州的冬天早都过了,想吃什么买不到呢?”
林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有你在她身边帮衬着,我也放心。”
“母亲放心,女儿自当尽责。”
……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林不瑜看火候差不多了,主动以吕齐需要午睡为由提出离开,并顺势说道:“妹夫就别急着走了,多陪陪母亲。”
吕家三口离去,把主场让给了林母和云安。
只剩下娘俩,云安也没有那么多顾虑,起身来到林母面前,一撩衣襟下摆跪了下去,一个头磕在地上,痛心地说道:“孩儿不孝,带着娘子回老家修缮宗祠,可计划不周导致没能及时给娘亲传信儿回来,一走大半年杳无音讯……连累娘亲担心了。”
林母眼眶湿润,提起那半年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虽然没有半句苛责也没表现出来,但在云安和林不羡失踪的那大半年里,她日日提心吊胆,就怕两个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一有空就到佛堂诵经烧香,祈求满天神佛保佑。
可以说林母这头花白的头发,有一半儿都是担心二人安危给愁出来的……
林母掏出手帕拭去了眼角溢出来的泪花,弯身去拉云安:“好孩子,快起来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是有了这次的教训,今后要把事情想得更周全一些才好。”
“娘亲,孩儿看到娘亲这花白的头发,心里不是滋味……不过才一年的光景,是不是在府里的日子不开心?”
林母拍了拍小几,示意云安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云安依言落座,林母把装干果的盘子往前推了推:“赶了半天的路,还没吃饭吧?先吃点蜜枣掂一掂,别拘着。”
“谢谢娘。”
孝者,顺也。
林母既然发话云安又正好有些饿了,便无视所谓的规矩,拿了些干果吃了起来。
林母笑了,说道:“活到娘这把年纪啊,黄土都埋到胸口了……哪还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
“那可不是啊娘亲,日子舒心,逞心如意不分年纪,再说……娘亲哪里就黄土埋到胸口了呢?娘亲心慈人善,定能长命百岁的!”
林夫人被云安哄的开心,却还是说道:“七十古来稀,百岁之寿谁人敢想?”
云安明白:林母宁可多说几句“生死”的话题,也不愿意回答自己那个“不开心”的问题,那么八成……这大半年她在京城过的并不开心。
云安不点破,也不追问,说道:“娘亲,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从前孩儿亦觉得人生七十古来稀,但先帝驾崩时孩儿随师父到京城参加道场,在宫里见到了一位老道长,据说已经有一百三十多岁了……”
林母惊呼道:“真的?”
“当然,出家人不打诳语嘛,人家自己说的。”
“那定是修炼了什么延年益寿的玄门秘法……”
“嗯,孩儿好奇就和那位老道长多聊了几句,他老人家说……他之所以如此长寿是因为自创了一门拉伸筋骨的……‘外家功夫’取名叫:‘五禽戏’,说是根据五种动物的体态悟出来的,这套五禽戏动作舒缓,简单、而且不需要任何内家功配合,普通人也能练习,每日早中晚各一次,或者早上一次都可,长期坚持能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效果,等孩儿改日将五禽戏的动作绘成图谱,再给娘亲练上几遍,娘亲闲时也自己练练吧。”
“真有如此神奇?”
“反正绝无坏处,娘亲就试一试吧?”
“好啊,难得吾儿有这份孝心。”
云安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她并不知道这个国度是否存在“五禽戏”,云安口中的这套“五禽戏”是她在时光岛的时候学到的,云安很希望林母能长命百岁,和林不羡还有自己多生活些年,只要这个家里……还有母亲在,自己就还有撒娇的理由。
“对了娘亲~。”
“嗯?”
“师父她老人家,您最近见到了吗?”
“玄一天师啊……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大概是到哪里去云游去了,她一直都是见首不见尾,想出现的时候自己就找来了,你要找她?”
“嗯,孩儿……手里有件很重要的东西想要交给春华郡主,可娘子有孕,孩儿实在走不开,郡主尊贵换成旁人无法得见,想着托师父辛苦走一遭呢。”
“你没听说么?”
“什么?”
“也对……那个时候你们应该是在你的家乡。”
“娘亲,发生了什么事儿?”
“嗯……我记得大概是在今年的二月初,陛下下了一道圣旨……将春华郡主赐婚给了同胞弟弟楚王殿下,二人已于今年八月的吉日完婚了,楚王妃现在就在京城。”
“什么?”云安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林母诧异道:“安儿,怎么了?”
“没……孩儿只是有些意外,楚王殿下和春华郡主他们不是兄妹么?”
“傻孩子,这叫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
……
从林夫人处出来,云安整个人依然处在一个凌乱的状态下无法自拔,她的脑袋晕乎乎的,好多想法和感受夹杂着闪出来,理不清头绪。
怎么会呢?
云安记得:当时永乐大长公主明明是对这桩婚事持绝对反对的态度,为此不惜和周将军生了龃龉,一副呵护爱女到底的姿态。
而自己为了让周舒免于不幸,还特别甘冒不韪给永乐大长公主写了一封信,掏心掏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按照常理去推断,春华郡主是绝无道理嫁到天家的……
新皇根基尚未稳固,周大将军远居边陲又有黄沙大漠作为天堑且手握重兵,再说永乐公主这个“大长公主”的头衔尊荣无两,只要大将军府不上赶着提出把周舒嫁到京城,就算是皇帝也不敢逼迫太甚。
可惜……
此时的云安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林不羡不在,玄一道长也不在……别说解答疑惑,就是吐槽的地方都没有。
到最后云安甚至随便拉了个下人,询问对方今夕何夕,在确定了自己和林不羡的确只是离开了大半年之后,云安陷入了更深的惶恐和不安里。
为什么……
云安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在自己和林不羡“离开”燕国的六个月里,这个空间的时间轴怎么好像被人为加快了一样呢?
这是云安来到燕国的第四个年头了,前三年这里的一切都是慢慢的,按部就班。
而后面的这一年,就像是大招蓄力结束,一招爆发了。
突然,云安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或许……自己能从对方那儿得到一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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