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堂外百姓听完了师爷的诉状后,还是引发了一波哗然,洛城发生了一桩恶意的凶杀案,不仅凶手没有抓到,诉状中连提都没有提,难道是强盗谋财害命?这……
钟萧廷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诉状既然这么说,基本可以断定云安会被无罪释放,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李青山一拍惊堂木,呵斥道:“肃静!”
站在院子里的百姓纷纷禁声,就连坐在一旁的赵金的母亲和遗孀,也用绢帕捂着嘴,无声啜泣着。
李青山继续说道:“来人呐,把赵金的尸首抬上来!”
“是。”
云安惊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环节,虽然这么做可以让案情透明,但是不是太血腥了些?解剖过的尸首还能看吗?赵金的家属还坐在一旁呢!
云安转头望向林不羡,眼中划过一丝焦急,云安在用目光示意林不羡回避,不要看这一幕。
林不羡领悟了云安想要传达的意思,微微点头,转过了身。
云安松了一口气,她也有些不敢看赵金的尸体,但忍住了转身的念头。
蒙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了上来,衙役掀开了白布,不少人都面露不忍,云安勉强扫了赵金脖颈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她握紧了拳头,告诫自己一定要记住今日这场血淋淋的教训,要快速成熟起来,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
这个时空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两年……自己一定要解决林府的危机,才不辜负林不羡的温柔和礼遇,或许这就是这场错误穿越的,唯一的意义了。
听到赵金家属的悲怆的哭声,李知府示意衙役将白布蒙起来,说道:“本府这里有一份证词,举人李元可以证明那夜云安离开胡同时,赵金还活着,所以本府宣判,杀害赵金的凶手另有其人,云安无罪释放。”说完,李知府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红头签丢在地上,继续说道:“但本案的真凶并未伏法,刘刀头!”
“卑职在!”
“命你抽调一队衙役专门负责此案,在案发地沿街走访,寻找线索,尽快画出凶手画像,贴到城中公告栏上,并发往百里之内毗邻州府,请当地府衙协助捉拿真凶。”
“卑职领命!”
李知府扫过堂外的林不羡,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云安的身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云安,你虽洗去杀人嫌疑,但你殴打赵金之事属实,虽事出有因,然逝者已矣,顾念到赵金上有高堂母亲,家中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本府就判你赔偿赵金家属,纹银……”一般来说,这种伤情大多赔偿不超过十两,但考虑到林府的实际情况,李青山正斟酌着,说一个合适的数字。
云安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大人,草民愿出资供养赵金一家四口,直至赵金之子弱冠成年。”
一时激起千层浪,不仅李知府面露意外之色,就连堂外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赵金的母亲和妻子更是惊到说不出话来,忘记了哭泣,怔怔地看着云安。
堂上的李元,陆状,胡黎,杜仲,看着云安若有所思,其中李元和陆状的感受最深,他们一个蒙受过云安的雪中送炭之情,一个领略过云安一肩扛下所有,不肯伤害林不羡声誉的仗义之举。
但无论是李元还是林不羡都是有些身份的,云安这么做倒也情有可原,可今日,他们亲眼目睹了云安在对待平头百姓时的态度,既然人不是云安杀的,他完全可以遵从李大人的判决,无需多承担什么,可云安还是站出来了,足见其诚意,也能看到他的为人。
林不羡看着云安笔挺的背影,听着身边百姓们或猜测,或费解,或称赞的话语,目光愈发柔和:赵金的儿子还不到十岁,距离弱冠少说也有十年光景,这……是不是意味着,即便自己和云安之间的契约到期,她也不会就此消失了呢?
说完这句话,云安亦心头一跳,自己明明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呀,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云安的脑海中闪过了林不羡的倩影,一时间再无言语。
李知府捋了捋胡须,赞道:“难得你有这份高义,虽然你和赵金生前有过过节,但既然你愿意供养赵家直至赵金的儿子成年,也算是了了这桩冤仇,不过……今日既有乡里见证,本府便做个约束,免得日后双方再生龃龉,反倒不美。从即日起,云安每年支付赵金一家折合白银不得低于一百二十两,不得高于二百两。另外,赵金的丧葬费用,也由你来承担吧。”
云安怔了怔,仔细思考李知府的话后,觉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如此约束,便免去诸多不确定的因素,特别是避免了赵家人,往后经年狮子大开口的可能,毕竟林府不是一般门第,人心是多变的。
每月十两银子足够他们一家生活,若是节约一些,还能攒下不少,看来自己也要好好学学了。
云安端起手臂朝着李青山行了一礼,朗声道:“谢大人!”
赵家人也谢过了李青山,李青山一拍惊堂木,宣布退堂。
赵金的母亲和妻子冲到了云安面前,叩首礼拜,直呼云安高义。
云安将二人扶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出来的太急,没有带银子。
“你们等等!”云安快步来到林不羡面前,自然地说道:“娘子,你带了银子没有?我想先把赵金的丧葬费给了,你看给多少合适?”
林不羡无奈地看了云安一眼:这人也真是的,既然装了这么久的男子,总要有些“男子气概”才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管自己要银子也就罢了,还让自己拿主意,她不知道这样旁人会议论她“惧内”么?
林不羡柔声道:“相公,妾身认为……二十两银子足够将赵金妥帖安葬了,今日已是月底,正好可以将下个月的供养费一并给了,三十五两,相公意下如何?”
听到林不羡以“妾身”自称,云安打了一个寒噤,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林不羡,还挑了挑眉,那眼神分明是在无声地问林不羡: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林不羡嗔了云安一眼,后者这才点了点头,道:“行。”
“瑞儿。”瑞儿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可里面最小面额的也有五十两之多,瑞儿为难地请示道:“小姐?”
林不羡拿过银票,说道:“无妨。”
林不羡将银票交给云安,说道:“相公宽恕则个,今日来的匆忙,妾身未能好好准备,多出来的……就当做是相公的一点心意吧。”
云安觉得林不羡今天很不对劲,但瞥见旁边的百姓用一脸羡艳,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时,云安瞬间明白了林不羡的用意。
原来……她故作柔弱之姿,是在给自己立威风么?
再对上那双盈盈如水的眼眸,猜想得到了印证,云安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乱了节奏,脸皮发烫,接过银票匆匆回到赵金家人面前,将银票递给赵金的母亲,说道:“大娘,这里是五十两银票,到林府旗下任何一家钱庄都能兑换现银,今后每月望日,我都会把银子送到府上,至于多出来的,算作是林府的一点心意吧。”
……
云安回到林不羡面前,说道:“娘子,我们回府吧。”
“好。”
人群再次自发让出一条路,在众人的目送下,云安和林不羡离开了公堂。
洗脱了罪名,云安感觉心头的大石被搬走了,这趟公堂之旅,云安感觉自己也成长了不少。
坐在马车上,云安叫道:“亦溪。”
“嗯?”
“刚才谢谢你啊。”
林不羡笑而不语,云安懂了即可,她不需要云安的感谢。
云安搓了搓手,顶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昨天想了一夜,想到了一个还算可行的计划。”
“你说。”
“明天我想去趟青楼。”
林不羡看了云安足有几个呼吸之久,才说道:“又去缥缈楼?”
“不只是缥缈楼。”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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