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萧廷点了点头,说道:“伯父请慢走。”
林不羡命人换了新茶,屏退左右,钟萧廷喝了一口茶,笑道:“林妹妹,别来无恙?”
林不羡秀眉微蹙,很不喜欢钟萧廷对自己的称呼,云安这时“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钟萧廷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姓云名安,对钟大人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斗胆问一句,钟大人可愿相交?”
钟萧廷挑了挑眉,不明白云安唱的这是哪一出,不过还是朝云安回了一个平礼,自我介绍道:“本官姓钟,表字伯毅,虚度二十有四载。”钟萧廷只说了表字,没有说名字,摆明了是告诉云安,她是没有资格知道自己名讳的。
云安眨了眨眼,偏着头思考了片刻,面露惭愧,回道:“万分抱歉,在下没读过书也不识字,敢问这个‘薄义’是哪两个字?是不是淡薄的‘薄’义气的‘义’?”林不羡听出云安这是在拐着弯子说钟萧廷“薄情寡义”,在心里替云安捏了一把汗,但钟萧廷好像并未察觉,轻蔑地看了云安一眼,解释道:“伯仲叔季的‘伯’,毅力的‘毅’。”
“原来如此,受教了。”云安一本正经地答道,单从她的表情上看,根本瞧不出她之前作弄钟萧廷的小心思。
林不羡知道云安突然发话是为了岔开话题,不想让钟萧廷这么快和自己搭上话,同时也是在用她特有的方式为自己出气,但是林不羡很担心钟萧廷反应过来,于是主动开口说道:“还未恭喜钟大人金榜题名。”
钟萧廷温润一笑,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林不羡,他们认识三年了,这也是钟萧廷第一次得见林不羡的真容,林不羡的美端庄大气,和王绫萝是两个风格,钟萧廷的心中更倾心林不羡的容颜。
钟萧廷并不后悔自己娶了王绫萝,毕竟一个是商贾之女,一个是士族千金,谁对自己的帮助大,钟萧廷还是清楚的。即便再给他一次机会,结果也不会变。
但看过林不羡的真容后,钟萧廷更加坚定了鱼和熊掌兼得的欲望,他甚至感觉这是上天对他的弥补,让他过了这么多年的艰辛生活,终于想起要弥补自己了。
不然的话,天下哪有如此美事?
娶王绫萝时钟萧廷已经在心中“忍痛割爱”了,做梦也没想到局势峰回路转,自家老泰山大人竟然会主动提出会帮助自己坐享齐人之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林不羡已被乞丐糟蹋过了,并非完璧之身,但左不过是个小妾而已,倒也不用顾虑太多。
“萧廷能有今日,多亏林妹妹昔日对萧廷青眼相看,真心相助。今日是特来感谢你的,不知林妹妹近来可好?”
云安听的一阵火起,这话就算放在现代都有些猥琐了,你要是男未婚女未嫁还凑合,如今女方已经“嫁”人了,你也始乱终弃,背信弃义了,再说出这些话来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真是恶心的妈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云安气愤又愧疚,自己明明答应了林不羡会好好保护她的,却还是让她承受了这种尴尬的局面,云安不是没有说辞反击钟萧廷,只是身处这个时代,不得不顾虑一二。
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再给林府埋下祸根,那更是得不偿失。
云安的心里有些发闷,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一个体面的身份,连据理力争的资格都没有。
钟萧廷从林威走后,有意无意所展现出来的一举一动,无不彰显了他跃身为士族一层的傲慢,同时也深刻体现出了钟萧廷全然没有把自己这个“林府的女婿”放在眼里。
一个乞丐出身,目不识丁的赘婿,凭什么让一个五品官员正视?
虽然云安一直说,要想取胜,一定要让敌人轻视自己,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云安多少还是有点难受,这并不是因为这股轻视本身,而是因为……
云安产生了一丝怀疑,眼下自己和钟萧廷之间相差如此悬殊,自己真的有能力兑现保护林不羡的承诺吗?
就在云安出神思索的功夫,钟萧廷再度开口,说道:“林妹妹,昨日我在接风宴上听到了不少消息,有一些是和林府有关的,若是林妹妹有空,我想单独告知。”
云安藏在广袖下的拳头攥的嘎巴作响,身边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一共五声,不多不少。
云安打起了精神,转过身扶住了林不羡的小臂,柔声道:“娘子,你不要紧吧?”
林不羡掏出绢帕擦了擦嘴角,虚弱地说道:“无事,大概是昨夜被子没盖好,着凉了。”
林不羡的拳头也暗自握紧了,一股羞耻感直冲百汇,但她并不后悔,说这些也绝非冲动。
这句话听在云安的耳中稀松平常,她甚至觉得林不羡不是装的,是真的感冒了,想着要不要从空间里拿一片伤风胶囊,偷偷给林不羡吃了。
明明暗号这件事是云安出的主意,真到了这个时候,第一个乱方寸的也是她。
同样的话,听在钟萧廷的耳中又是另外一种含义了,林不羡这是在明确地告诉钟萧廷:自己已经成婚了,相公就是陪在她身边的云安,而且就在昨天她们二人还曾共宿。
云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林不羡,目光担忧,自然地抬起手背贴到了林不羡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见林不羡没有发热才稍稍放了心,说道:“额头不烫,应该只是伤风了,回去给你端一碗红糖生姜水,捂上被子好好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林不羡顶着一张白里透红的俏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云安放开林不羡,起身朝钟萧廷行了一个拱手礼,说道:“很抱歉钟大人,你也看到了,我娘子她身体抱恙,劳烦你稍坐片刻,我先把她送回去,再回来陪你,若有怠慢之处,万望海涵。毕竟咱们林府人丁单薄,父亲身体不好,母亲不宜接待外男贵客,娘子她也没个兄弟,现在又生病了,为免病气传到你的身上,我还是先把我娘子送回去。”
听到云安滴水不漏的说辞,林不羡很欣慰,不知不觉中,云安竟又进步了。
钟萧廷怎么可能单独面对云安,且不说这二人相看两厌,单从身份上说,钟萧廷还觉得他堂堂朝廷命官和一个乞丐赘婿共处一室污了他的身份呢。
钟萧廷和善地笑了笑,说道:“既然林妹妹身体不适,那就早点回房去休息吧。明日商会会长设了接风宴,林妹妹可一定要来,我听李大人言谈之意,好像是有些事情命我在宴会上宣布,具体的内容李大人还没吩咐下来,应是要紧事情,若是错过了,可是大大的不美。”
第61章 各迈一步
“你不要紧吧?”云安搀扶着林不羡,朝着卧房走去,一边问道。
林不羡转头,对上云安担忧的目光,沉吟须臾,选择了另一种说辞。
“突然有些头晕,你扶我回房休息一下就好了。”林不羡想着:适才,钟萧廷步步紧逼,在自家父亲离去后,仗着正厅内并无旁人,态度傲慢无礼,不仅将官架子端的十足,话里话外还向云安透露出他与自己尚有旧情,转过头来又“恩威并施”一边对自己大献殷勤,一边又用时局和李知府的意思来敲打自己,言下之意:明日的宴会自己务必要到场,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他也帮不了自己。
这初次交锋虽然钟萧廷没有占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但是云安也不算得胜。
真是士别三日,如今这位钟同知已再不能和昔日那个寒门学子相提并论,他的野心,他的深沉心机,林不羡都尽数看在眼里,今日……自己和云安联手,也就和人家勉强打了一个平局而已。
未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林不羡是不怕的,日子总是要过,走一步看一步也就是了,只要能维系这份家业不倒,自己受点委屈又有什么打紧?
她只是很担心云安,云安是这场局,唯一的被牵连者。她本应有自己的生活,是一连串或凑巧,或人为的事情,将她牵连进来的,而且林不羡觉得自己起了最关键的作用,是她亲自挑明了这层窗户纸,将云安拖到了林府这条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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