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过她(23)
林殊站在阿弥旁边摊了摊手,有意靠近阿弥说:“我扶你去沙发上坐吧。”
阿弥一把拍开了林殊的手:“我要等知秋。”
叶知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阿弥状态有些不对,说话有点凶巴巴的,和平时的乖巧懂事大相庭径。
“我在这呢。阿弥。”
一听到叶知秋的声音,阿弥便吸了下鼻子,然后点了下头:“嗯,知秋,带我回家。”
阿弥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站直,却仍旧没能成功,她碰落了手边的杯子,人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
叶知秋接住了她:“阿弥。”
杯子掉在地上,发出了砰裂的声音,没用了。
阿弥很抱歉:“对不起,我是个麻烦精。”
没用的家伙。
阿弥喝了一杯葡萄酒,这就醉了。她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好等知秋来,知秋来了,她就想着,或许仅存的一点点力气可以支撑她回家的。
不仅失败了,还打坏了一个杯子。
“没关系的,阿弥。”叶知秋一把将阿弥横抱在怀里:“我带你回家。”
因为身份敏感,叶家三姐弟从小就要求学习防身术,常年练习散打,体力和耐力都比普通人好许多。
阿弥很轻,叶知秋抱着她,站在叶宅大厅的水晶灯下,向着叶定山和林岚站的地方淡淡说:“我先送她回去。”
心疼和内疚在她眼眶里闪烁着。
月亮很圆,很亮。
叶知秋走得很慢,不时低头看看阿弥的样子,月光阿弥,像一块明玉。
她原本答应了阿弥,今天会陪她去青云山看月亮的。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林殊跟了上来抢先一步坐到了驾驶座,她今天没喝酒,餐前也只是假装挨了下杯子。
她的酒都倒在阿弥的杯中了。
后座上,阿弥整个人都窝在叶知秋怀里,叶知秋一双眼睛都在阿弥身上。
林殊表情有些僵硬:“刚刚,你和爸妈说话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要哭出来。”
全身上下都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笼罩着,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个餐桌上的小女生醉倒了而已。
“是有点。”叶知秋现在也仍旧是这种感觉。
难过。
没有让阿弥开开心心的,没有实现阿弥看月亮的心愿,还让阿弥醉倒了。
明明已经醉得失去了理智,阿弥却仍旧坚持要等她,明明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却仍旧还想着要站起来,仍旧担心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没照顾好她。”
林殊没有说话,她有些后悔把自己的酒倒给了阿弥。
她才是需要大醉一场的人吧。
车停在长勺街上,林殊没有上楼,她和叶知秋说:“我在这里等你。”
这条街真烂啊。
林殊倚在车上,从口袋子里摸出烟,咬着点上,眼睛从长街尽头回望到二楼亮着灯的窗口,那里长着一簇黄色的太阳花,几朵骄傲的桅子花。
有点眼熟,她想起来叶知秋窗下也种着大片类似的植物。
这两种花,怎么能种在一起。
一个那么骄傲,纯白而美丽。一个那么卑微,卑微得连香味都没有只知道追着太阳的温热,不断地开花和死去。
林殊接了个电话:“嗯,取消吧。那些烟花不放挺可惜的,就当是娱乐大众。照片剪辑就算了,放出来挺没面子,搞不好弄个烂头条。”
第二天本市头条——青云山顶的万人大露台,有人燃放高价电子烟花表白。
表白内容为,叶知秋,我在很认真的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个大迷糊蛋,昨天光码字了,忘记和编说入V的事情……结果就延迟了发文时间,想将自己摁倒。
☆、小醉鬼的可爱日
远处有的夜空有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叶知秋完全没有心思转头去看。她把阿弥平放在床上, 帮着检查着体温。
有点烫。
叶知秋又脸贴着阿弥的身子, 听了下心律, 稍稍有点快,不过各方面体征都在正常犯围内。
叶知秋松了口气。拉过床上的小毯子盖在阿弥扁平的肚子上。
闻着阿弥隐约泛酸的红酒味, 叶知秋又是苦恼又有些想笑。
小瞎子今天变成了小醉鬼。她帮阿弥将散乱的头发理了理,平摊在枕头上。阿弥的头发很软和, 叶知秋反复地顺着。
只是摸下她的头发, 身上就会有种特别的感觉, 会想时间停留,就这样一直把手藏进黑色的发丝里。
叶知秋抬眼再去看阿弥的脸, 随即便怔住。
刚才顺头发的时候大概是扯到了阿弥眼上的纱带。本身阿弥就只是简单地用纱带缠两圈, 遮着眼部,但其实不会缠太紧,怕眼睛不舒服。
此时纱带松松地歪在阿弥脸颊上, 使得她的眼部都显露在外边。
阿弥的眉毛细而黑,眉峰处稍稍显小拐着向眉尾弯, 笑起来的时候, 眉毛一定也是小月牙儿似的。
叶知秋一手撑在阿弥身侧, 屏着呼吸俯身,脸最后停在可以感受到阿弥鼻息范围内。她大概没有意识到现在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要吻阿弥似的,极其暖昧。
阿弥的睫毛很黑,不是往上翘的那种,反倒像是婴儿那种细嫩的睫毛, 睡觉的时候安静地合在眼缝处随着呼吸微微抖动。
叶知秋伸手轻触了下在她看来可爱得不得了的睫毛。
笑了。
早就应该想到的,阿弥全身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
叶知秋在洗手间接了盆热水,找了毛巾,小心翼翼地帮着阿弥敷了下上眼睛,然后将白色的纱布重新帮阿弥遮在眼部。
刚帮阿弥擦完手,帮她把被子盖好,床边上的闹钟就响了起来,还会有板有眼地报时。
原来已经晚上十点。
阿弥睡得小鼻子一呼一呼的,听见闹钟,手就在枕边一通乱摸。
这样就醒来了,看样子并没有很醉啊。叶知秋想着刚想开声,手却被一下子抓住。阿弥煞有其事地往她手心里一戳,然后就把她的手放到了耳朵边。
摁1,拨出。
叶知秋意识到阿弥做的应该是这个动作,才明白过来不是醒了,大概只是常规性的酒醉行为。
阿弥抓着软软的手机,叫了声知秋,便在那里喃喃地咕唧着,口齿不清说了好一会,最后才清晰地说了声:“知秋晚安。”
手指又是一戳。
叶知秋笑,这次应该是挂机的意思。
放开叶知秋的手,阿弥仍旧重复了一声:“晚安,阿弥,要一直喜欢知秋,不许变。”
最后两句话阿弥每天晚上都像举行某种仪式似地重复。
她不要像千欢的说的那些人一样。
既然一开始就说了喜欢,那就会一直喜欢,到后来怎么可以反悔呢。千欢说,因为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啊。
就因为这样,转身就又去喜欢另一个人。
不可以的,阿弥才不会那样。要一直喜欢知秋。阿弥已经说成了习惯,以至于醉梦里也仍旧吐字清晰。
字字入心。
叶知秋坐在床边,低头静静地瞧着阿弥,指尖在阿弥的唇边点了下,这种认真的话,好想帮她摁回去,摁回肚子里。
阿弥大概还不懂得什么叫世态寒凉,人心易变。等她以后懂了,可能就再也不会这么可爱。叶知秋想。
叶知秋是个理性的人,她认为所的感性都来源于不能完整调控个人情绪的行为后果。
比如阿弥,完全凭感觉行事,思考,她没有人生规划,也没有任何行事准则。太小孩子了。说的话,也都是意气。
我都不能准确分析喜欢这个词,何况你呢。
小阿弥。傻不傻。
叶知秋伸手刮了下阿弥的小鼻梁:“晚安,知秋也喜欢阿弥。”
真的很喜欢,可不能保证永远。
窗口的灯暗了下来,月光下的太阳花显得格外显眼,高挑些的桅子花表面泛着淡淡的光圈,在挤挤挨挨的太阳花里,倒显得有些寂寥。
回家的路上叶知秋就坐在副驾驶。
她得和林殊说点什么。
“我三年前认识阿弥的。”叶知秋和林殊这么多年的姐妹,遇事总会分享,不过关于阿弥的事情,她基本没和林殊谈论过。
自然而然地,只想把阿弥当成她的秘密似的。
叶知秋指着前边的一处路口和林殊说:“她外婆当时就在那里,碰瓷了我的车,各种巧合,我去了阿弥家里。”
林殊没说话,可她的态度表明了,她在等叶知秋说下去。
那天台风夜,四下涨水,长勺街很多蓝色的铁皮屋顶都被掀翻了。
阿弥家隔壁的棚顶她顺应了大流,跟着倒,正好刮在了阿弥的胳膊上。
“那么大的风,她却担心楼顶那些破烂会淋坏。”叶知秋回想起阿弥弄得一身血的样子,心口便揪着疼:“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流血了,以为只是被雨打湿了衣服。”
第一眼看到阿弥的时候,她抱着腿坐在楼梯上等外婆回家。
外婆看到阿弥的第一眼并不是并心疼。她混身颤抖,尖叫大骂,有无措,有慌张和惊惧,唯独没有关怀。
叶知秋想起外婆当时的样子,再次为阿弥心酸,又觉得庆幸:“林殊,其实不是每一种失去都是痛苦。”
阿弥看不到,所以随着年纪越长,外婆在她心里,成了一个影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她看不到外婆的苍老和丑陋,看不到房子周边堆积成山的垃圾。她的世界只有一片纷纷扬扬的彩色。
“她不瞎的话。你大概也不会再和她有什么交集。”林殊淡淡笑道,笑里有几分冷漠夹杂着些许不屑。
叶知秋怔了下。
因为林殊的这种态度,也因为林殊的话。
“你会同情她到什么时候?”林殊对于叶知秋讲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她已经参加过好几起综艺录播。她见过残疾人,智障,极贫地区挨饿的孩子。相比之下,阿弥并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也不是最该同情的那一个。
“我不是同情她。”叶知秋回答得有些生涩,有些不确定。此时此刻,她觉得同情这个词成为了极度的贬义。
像是一种羞辱。
羞辱阿弥的坚强,也羞辱她对阿弥的感情。
车停在院子里,林岚给她们开着廊灯,灯在月色下散发着黄色蒙白的雾光。
林殊语气生冷:“不是同情是什么?”
为她忙前忙后,三天两头地为人家过问医院里的事情。这些都是林殊从林岚那里问来的。
叶知秋的有些疲惫地抓了抓头发,她需要些时间来思考。
如果说是同情促使她对阿弥分散的这些心神,那是不正确的。医院里需要她动侧隐之心,需要她怜悯的人,大把都是。
她不是那种看到人家流泪就会想要不断施舍和给予帮助的人。
是吧。叶知秋。
这不是同情,叶知秋站在院子里,闻见了桂花香,她抬头,月亮很圆,月色正好,她想起送阿弥回去的那一幕。
月光照在阿弥的面容上,似照着抹明玉。
叶知秋想到了答案。
“林殊,我对阿弥不是同情。”叶知秋说:“当然,我多少还是对她抱有过怜悯之心的。”
“但我想,我现在之所以关心阿弥。只是因为喜欢。”
林殊盯着站在月亮底下,桂花树旁边的叶知秋。
就像盯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因为喜欢?”
“嗯,我挺喜欢她的。”
叶知秋没有半点隐瞒,只是将心里的感觉直白地表达出来:“我没有遇到过别的像她这么可爱和乖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