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74)
只可惜她们还小,能做的还少,那难题却如同今日那浩荡大军压过,足足压得怀夏喘不动气了。
而念新姐姐,并非是懵懂稚子,瞧不见那高悬在头顶的巨斧,而只是忧心自己,打心底里不想让自己去犯险罢了。
但她们也约好了,何念新这一回要做自己背后的支撑。
怀夏余光将身侧耍赖的家伙尽收眼底,嘴角含笑,心思却转得愈发快了。她想了许多办法又一一否决,只恨自己是个才十多岁的小姑娘,寸步难行。
“你打算从谁处入手?”何念新道是,“那深宫中人,就连你父皇,可都极少迈出那牢笼一步的。你说你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偏要再将自己往里送……”何念新絮絮叨叨。
怀夏也是知晓,皇族听上去尊贵无比,却只好似极尽奢靡的鸟笼中豢养的金丝雀儿,顶多是从一个笼子移到另一处笼子里去,哪能像她如今这般自在。哪怕是父皇,一年到头,也无非是趁祭天祭祖,消暑,围猎这三个时候,才能亲眼看一眼他所拥有的这个天下。
至于宫妃,想求得个恩典省个亲,这辈子都未必能得几回。
“就算好不容易你等到他出宫的机会了,那里里外外那么多层的侍卫,你又待如何混进去?”何念新比划着,“这你可别指望着我呀,若是侍卫少,我可以帮你谋划一条路线,绕开那群家伙。但乱拳打死老师傅,那么多壮汉堆在那儿,我也未必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你说得对。”怀夏也得承认,“总有办法的。”却也不肯松口。
何念新张眼望着空荡房梁,满心矛盾,思索着要不要找个明白人问问,却也不知道该去问谁。父王阿娘那里是不敢的,自家师父可靠不住。女夫子?女夫子又严肃了些。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却不料怀夏所等的那机会来得那么快,何念新还没来得及想好找谁求问呢,她们就得知,太后要出宫礼佛,为西征军祈福。
***
茶馆里前些时日还在讲征西军,今日却只谈太后了,仿佛是能亲眼瞧见那当今最尊贵的老妇人似的。何念新竖着耳朵在听,怀夏却只摩挲着茶杯不语,眉头微微皱起。
何念新以为她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回宫,正在想应对之策,心下有点郁闷。想跟怀夏说两句俏皮话逗乐,又觉得怀夏正在沉思,她似乎不太好打搅。
如此犹豫了半晌,何念新还是将手张开在怀夏眼前,摆了摆:“喂喂!”
“嗯?”怀夏回过神来。
何念新趴在桌子上,将下巴垫在胳膊上,从下抬头往上看着怀夏:“在想什么呢?”
“在想……”怀夏开口时却要好生思量,毕竟而今二人深处茶馆之中,人多眼杂,难免有两个耳朵尖的,她也不好说得太明白了,只道是,“我祖母,虽是于家事上偏心,但却也常年礼佛向善,不爱那兵戈之事的。”
她淡淡这么说,谁也不知道这小女娃话语中的竟是帝王家。
怀夏的意思是,太后礼佛是真,但那缘由想必是假的。
何念新思衬一番,也点了点头。她同太后见过的次数不多,但每每太后对她也颇为和善,听太后往日言语,想必那位同自己祖父老贤王也有点渊源。于是想了想,她道是:“谁家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喜欢这见血的事情?宁可焚香抄经,也不愿自家子孙沾染上这事吧。”
但如若子孙已经沾上了呢?还是妄图对无辜之人下手。
怀夏心底里觉得,指不定太后是去给父皇祈福的才是。这身份尊贵的老太太却似怀夏一般的无奈,做不了什么别的,也就只能指望着神佛庇佑了。
她却是心头忽然一动,终于有了完整的想法,知晓自己该从何处下手,混进宫中了。她将这计划在自己心中再三权衡,确保能有那么三成把握后,深吸了一口气,眸中仿若有着星辰闪烁,向着何念新眨眨眼睛:“姐姐,我有主意啦!”
这模样,看得何念新有些小心悸,又涌上担心,一时间五味陈杂,不知该作何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已补两千字
☆、第 92 章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算日子……
大家,中秋快乐!我就不快乐了,我中秋继续加班,但是为了让自己快乐一点,我拿命换的钱买了个打起来噼里啪啦响的键盘,hin带感,就当给自己买的中秋礼物了。
啊,钱是命换的,不花那不是更白白浪费生命了吗……
怀夏打定了注意之后, 何念新便只能配合着她来行事。尽管何念新心中有一千万个嘀咕, 教怀夏仔仔细细地将她的计策先说过一遍, 但反对的话到了嘴边, 对着怀夏的坚定,却又给咽了下去。她这个妹妹, 早便不是那个被困在一方宫阙中懵懂无知的小女娃了。
何念新甚至将池崖少年们都调动了起来,听凭怀夏的安排。
这群只想着闯荡的少年一听闻这计策牵扯了当今最尊贵的那女人便兴致勃□□来, 毫无防备地一件件做着怀夏的安排。这些有着赤诚心的年轻人, 一旦将旁人认作了自己人, 便再也没了防备的心。
匆忙几日一过,便到了太后出宫礼佛的日子。
怀夏换了一身素衣。她这几日粗浅学了池崖派那门易容的秘传, 只得那点皮毛功夫, 将自己略作打扮,与原先的公主有七分相似,却是全然不同的气质。
“眼神, 眼神再淡漠一些!”旁边有人指挥着,一边念叨, “我可是曾见过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不染仙子的, 她就是那副模样!”
怀夏并不知道不染仙子是哪位, 只对着铜镜再试着变了变脸,“如何?”
旁边那人又思量一番后,才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前院这时有人小跑过来,边跑边喊道:“我们那边做成啦!”
何念新在一旁看着贤王那边来的密信, 耳朵却竖起来,一直在听这边的动静。听到这儿,她小小哼了一声。
怀夏往那边一瞥,颇有些想张口跟何念新要个祝福,愿她这一程能得以如愿,但想着念新姐姐这几日的别扭,也不勉强她说那违心的话。
何念新而今满心微妙,偏偏这种微妙,怀夏懂她。
“……姐姐。”怀夏将铜镜一推,“这一入宫,不知再要多少时日,你多保重。”
说罢,她站了起来。
旁边有个师兄兴致勃勃地举起手刀,眼看着便要往怀夏纤细的脖颈落去,口中还呼道:“我来我来!终于到我的任务啦!”
“我来吧。”何念新却放下了手里的纸和笔。
她这话音刚落,却见怀夏半回过眸来,眸中如蕴着潋滟的泉,予她一个笑来。
何念新却没再开口,而是一手刀劈了下去,紧接着便已然在怀夏身后站好,双手一张,便将软落于怀中的人稳稳接住。
紧接着,她叹了一口气,那湿暖的气便打在了怀中人的面颊上。
“要平安呀。”何念新的唇擦过怀夏的耳边,低声留下这不曾被怀中人听见的一句。
被抢了安排的师兄兀自絮絮叨叨地抱怨,何念新却不曾再多说一句,亲自将人给打横抱起,安置在了事先安排好的那一处。
怀夏的计划险之又险。
***
太后前呼后拥着离了宫殿,浩荡仪仗占了足足半条街。街道而今空空荡荡,各家门扉紧闭。老妇人早便不是怀夏那年纪,途中也慵懒着斜倚,连张嘴唤人替她打窗帘子都不愿。
身旁的嬷嬷尽心尽力地说些逗趣的话为她解闷。
她却自知自己乃是心中郁结,那一两句的俏皮话只如隔靴搔痒罢了,不能教她有哪怕半分的抒怀。
行出城门外,嬷嬷才敢劝道:“太后,这一出城,外头新翠才上枝头,正是好风光的时候,您可要……?”
她话音未落,却听到了轰隆之声。
车马一颠,将那驾车之人吓了一跳,赶忙去安抚,生怕惊到身后贵人,又连连告罪。原本懒洋洋的太后眉头早便拧了起来,沉声道:“停,着人先去看前头是怎么了。”
外面立刻便有人应了下来。
不多时,那人回言道是:“禀太后,离此处半里地,入庵的石道旁忽地陷了下去,只余下一处坑穴。”
“查。”太后只道。
外头的人心领神会,安排人手去仔细查那兀然出现的坑穴的由来,又令几人在旁搜寻是否有贼人作乱,自己却仍旧带着大队人马守着,生怕有贼子使调虎离山之计出来。
他将事做得妥妥帖帖,只等前头的消息。
被派出去的几人,回来时却不曾探查到什么。既没能抓住埋伏的贼人,也未能瞧出那坑穴有什么古怪之处来。
只得悻悻上禀,连声自道无能。
嬷嬷便从旁劝言道是,这事来得蹊跷,不若太后先回得宫中去,再教今上派人来好好查过,安心下来后,太后再来礼佛也不迟。
心中还惦记着那场孽战,挂心着为今上祈福的太后却一手抚着额,沉思片刻,道是:“你是说,那处一没有□□味道,二不曾见人雕琢痕迹,三也没见得什么乱臣贼子埋伏?”
“臣等无能。”外头仍旧告罪着,将头低埋。
太后甚至不愿浪费一个眼神给那群碌碌无能之辈,只道是:“罢了,那哀家亲自去看上一眼便是。”
身旁嬷嬷忙道是:“太后,您尊贵之躯,怎能……”
不待她说完,太后便伸出手来,在嬷嬷面前摆了摆,打断她的话,反而自己去将门帘打了起来。外头冬日虽无半分暖意却仍旧刺眼,太后眯了眯眼睛,俯视着车马外跪成一片,仓皇无措的庸人们,一伸手:“引路。”
生怕太后出半点差错,老太太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人海,倒教呼吸间都带了几分浊气了。太后却神色淡然,阔步地往那半里地外走去。
那坑有半人深,展臂那么宽,瞧上去的确半点异处也不见。太后引颈左右看过后,怪道:“总不能凭空出现这么个东西吧,动静又那般地大。——你们谁跳下去瞧瞧?”
太后这般下令了,护卫中立刻便有人上前一步,跳进了那坑里,矮下身子,装模作样地左右摸了摸。
太后却冷哼一声。
那出风头的脑袋也转得灵,见太后不满,便立时把自己配剑给拔了出来,认认真真地试探着这处可有什么蹊跷。
他一剑刺进脚下泥地,松松垮垮地刺入半寸不到,那剑尖便似是碰到了什么硬物。这人心下一凛,连忙去挖。
不多时,一块石碑展露了出来。
那石碑斑驳,仿若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侵蚀,潜伏在这地下,静默不欲言似的,而今却被拨开泥土,令之见过天日。
太后定睛瞧了那碑文一眼,却是心中沉了下去。这碑面上镌的,乃是一篇往生超度的经文!
***
池崖少年们再度闲了下来,三两结伴地,各自玩闹着。行至前院,却瞧见了自家师妹何念新。这人正捧着脸,坐在院子里,双目无神,像块石头也像根木头。林秀儿觉得有趣,便坐在了何念新身后,摆出同她一般的模样来,也那么发呆。
一有人有样学样,便有更多的人跟了上来。不多时,院子里坐了一群,都如出一辙地愣坐着。
这穷极无聊的举动直到钟萍萍的出现才被打破。向来冷脸的钟萍萍望着满院不知所谓的家伙们,秀眉横挑,呵道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怀夏怎么样了呀,她也不让咱们跟着。”何念新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