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30)
临别时苏哲取了二十两银子,嘱托林艾琪:“兄台过些时日必要回楚城吧?!小弟托兄台一事。你回楚城时,烦请去一趟城郊东北角的小渔村,离楚城约莫三十余里,村口外挑着高高鱼褂子的便是。渔村里有一位孀居老太,曾救过我性命。你替我将这银子送予她,告诉她我和挽香一切安好。若是可以, 最好将这些银子买了米面蛋肉,着人送到她家里,她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
林艾琪也听她说过江上的遭遇, 此时听她这般郑重嘱咐, 也收了一贯的玩闹性子, 接过银子正色道:“我必当为兄弟办妥,你且放心。”
“如此,小弟拜谢。”苏哲说着双手作拱,深深一揖。
婉拒了林艾琪的座驾,苏哲背着行囊与薛挽香去了贸易场, 预备雇一辆小车。偏生今日不是集市,车马行人影空荡,一问之下才晓得,城镇太小,偏安一隅,往来商客多半备着车马昂或徒步行走,若要雇车远行,需得往前再走个一两天,便是三朝古城——鄢州城了。
问明了方向,俩人寻个膳食铺子叫了两碗面,匆匆果腹后不再耽搁,一路往鄢州城进发。
这段时日一直在路上,薛挽香也走得习惯了,步子比初时快了不少,苏哲笑说闲了再跟着她学学打坐练气,指不定到临淮城她已身负绝艺能飞檐走壁。薛挽香眄她一眼,懒得理她。
从城镇出来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日头渐渐高悬,将近午时了。苏哲在路旁树荫下铺了一张布垫子,将水壶、烤肉、干粮,一样一样取出来,想了想,道:“生火给你煮个热茶,好么?”
她知她生性畏寒,冬日里走了这许久的路,想让她喝一杯琰琰的茶水。
薛挽香在冬日的暖阳里偏着头,看她忙来忙去,捡了细柴捡干草。她要上前帮忙,苏哲却按着她在大石块前坐下,“你看着行礼和吃食,别让鸟雀啄了去。”
其实这大冷的天里,哪来的鸟雀?她不过是想让她多歇歇。
枯黄的草叶在乡野间茂盛成海,远远望着,层层叠叠。苏哲拾了一撮回来引火,将细柴添上去,慢慢煮沸了壶里的水,再从行礼中取出古朴茶盅,沏了一盅热茶。
茶叶不见得有多好,薛挽香将茶盅捧在手里,看着叶末沉沉浮浮,却觉得很满足。
苏哲盘腿坐在草地上,吃一肉干就一口干粮,太干了,有些噎着,她拍拍胸口。薛挽香瞥她一眼,将茶盅递给她。苏哲抬着手表示自己没空闲,嘴里鼓鼓囊囊的,凑过来就着薛挽香手里的茶盅抿了一口。
“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薛挽香嗔她,取了丝帕给她擦嘴。
苏哲心道,这干粮太难吃了,不这么大口吃我根本咽不下,可她没说出来,只看着薛挽香小口小口的随意吃了一点儿。
辚辚车马从远处驶来,两个人都没有在意,倒是车子停在了大道上,一个年轻公子哥撩着车帘子探出头来,扬着声音道:“苏兄台,苏夫人,可要结伴同行?”
苏哲寻声望去,见是小青,连马车都没下,好生无礼!她望向薛挽香,薛挽香摇摇头,苏哲起身答道:“谢过美意。城郊景色甚好,我与内子正想一路赏玩,就不叨扰了。”
小青的目光落在薛挽香的方向看了片刻,苏哲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堪堪挡着他的视线,他才收回目光,扬声笑道:“那小可就不便强求了。来日鄢州城再与贤夫妇相见。”
马蹄声渐渐远去,苏哲沉默着收拾了行礼,薛挽香问道:“怎么了?”
苏哲吭哧一会,瓮声瓮气的道:“到前边鄢州城,我去衙门里揭几个榜赚银子,雇个漂亮车子给你乘着。”
薛挽香本是捧着小布包的,闻言将包裹掷到她怀里,声线有些冷:“我是看重这些的人么。”
说罢拧身便走。
苏哲赶忙追上去,抱着布包背着行李挨近她:“我知道你不是。可我看你这般走着,心里不舒服。”
薛挽香怪道:“你不也一路走着?谁又比谁矜贵呢?”
“那不一样。我打小练功夫,都是要吃苦头的,跑跑跳跳什么的,再平常不过。”她眼珠子一转,嬉笑道:“不如我背你一程?”
“不要!”薛挽香抬着脸,满满傲娇。走了几步忽然又道:“不如我背你一程。”
苏哲一听,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发现薛挽香是很认真的盯着她,似在考量此计的可行性,她忙摆摆手:“可别闹,我比你重上许多,你那捻绣花针的力气,仔细一会儿摔着。”
她不这么说也就罢了,话一出口薛挽香便停了下来,赌气道:“我就要试试!”
苏哲无奈的哄她:“姑奶奶,我的苏夫人,这个怎么试?摔着我没什么,摔着你可怎么办?”
薛挽香背对着她微弓着身子:“你试试嘛。摔不着你。”
苏哲看她这般坚持,不好逆她,只得将行李布包都扔在一旁,搂着她双肩道:“我上来咯!”
她说着往她背上轻轻一跃,薛挽香勉强抱住她腿弯,实在撑不住,两个人叠罗汉般一齐往右侧摔,苏哲腿长手快,手臂一伸揽住薛挽香,咕咚!咕咚咚!!在草地上滚一处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哲放声大笑。
“不许笑!”薛挽香满脸通红,被她抱在怀里挣扎着要起来,她不放,紧紧搂住了。
“别动。”她环住她的细腰软背,闭上眼睛曼声道:“歇一会,陪我晒晒太阳。”
城郊牧野宽广,无边的草地如同一张青黄相间的巨大织锦,铺陈在广袤的大地上。阳光很暖。
薛挽香在她怀里静静的窝了一会,忽然问道:“阿哲,你是男子么?”
苏哲愣愣的答道:“当然不是啊。”
薛挽香压在她胸前的小手按了按,语气颇为费解:“那为什么……硬邦邦的?”
苏哲:……
“我今早出门前,束了……胸……”
“哦。”薛挽香想笑,又觉得不大好意思,况且这姿势实在不雅观,她翻身坐起来,撩起鬓角碎发,重新用发簪定好。
“其实你背得动我的。”苏哲单手撑地,坐在她身旁,将下巴搁到她肩膀上:“上回在大江边,我受了伤,是你把我背回小渔村。那时候我晕过去了,一定特别重吧。”
薛挽香想起彼时情境,心中还有些后怕,她侧着脑袋,脸颊挨到苏哲的额头上,轻轻的应了一声。
苏哲感觉到她的心情,直起身抬手拥着她的肩,柔软了声线抚慰道:“我现在大好了。别怕。”
薛挽香将脸蛋埋在她肩窝里,闷闷的回道:“以后也都要好好的。”
“好。”
俩人黏糊着说了几句话,忽而听到一声牛鸣,苏哲起身往来路瞧,赶着牛车的是一位大叔,听她们说要往前边村镇,笑呵呵的载了她们一程。
牛车走得慢悠悠,可总比徒步行走要好些。苏哲叼着一支草根,躺在干草上枕着自己的胳膊,薛挽香在她身旁抱膝而坐。阳光暖暖的落在身周,老牛不时的哞哞鸣叫。
一切,都刚刚好。
夜里借宿在农家,因着赶路,俩人都是风尘仆仆,索性借了大浴桶,沐浴梳洗了一番。薛挽香晾了衣裳回来看到苏哲的头发湿漉漉的,冬日寒凉,忙把房门管好,扯了一块大巾布掷过去。
苏哲故意不接,只用脑袋顶着,盖住了半张脸。她左右甩甩,薛挽香看着好笑,走过来抱着她脑袋一顿蹂/躏:“这么大个人也不会顾惜些身子,看明儿个着凉又嚷嚷头疼。”
好不容易擦拭得半干,苏哲将外袍除了,只穿着薄薄的中衣,滚到床榻上去。薛挽香让她再晾一晾,一会儿方好就寝,她便翻身趴着,将一头乌发都散在了被子上。
乡村中林木空旷,漫天星斗如宝石镶嵌在夜幕中,灯火摇晃,倒比星辰还暗淡些。
苏哲缩在被子里,等薛挽香打理好衣裳头发,从她身上翻过去。掀被盖好,稍待一会,薛挽香见她没动静,问道:“不熄灯?”苏哲往里又缩了缩,被子都遮到下巴上了。
“怎么了?不想睡么?”
苏哲摇摇头,在被子下握住了薛挽香的手。薛挽香只当她小孩子脾气,牵着手便牵着手吧,也由着她。
岂知苏哲捏着她手腕停顿片刻,便拉着她的手,慢慢的抵到自己胸口。
胸前绵软一片。
“你!!你这是做什么!!”薛挽香脸上一红,往回缩手。
苏哲早防到她会收手,立即捉紧了,脸蛋红红的,依旧缩在被窝里,哼哼唧唧的道:“我解了束胸的带子。你摸摸。我……我也是女孩子。”
薛挽香大窘,十分努力的收回了手。将被子往上一遮,与她一般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啦。我知道啦。白日我说着玩的。你做什么当真。”
苏哲悄悄的看她,只见她脸蛋额头都红成一片,看着真好玩。她凑过去想要逗逗她,谁知薛挽香半天没听到回应,恰好抬起了脸。
“啾!”两个人软软的唇瓣,碰到一起了。
啊啊啊啊啊!!!脸上更红了啊!!!
第0章花香
许是因着在乡郊野外,即便岁月渐寒, 依然偶有虫鸣。月光如水波, 荡漾在粗布的窗帘子上, 苏哲看不清薛挽香的神情,只觉得她往被子里缩了下身子, 整个人, 几乎都在她怀里了。
苏哲轻轻一笑,揽住她肩头,柔声道:“睡吧。走了这大半日的路,累坏你了。”
薛挽香用鼻音哼了一声,藏在她柔软的怀抱中,贪恋这份温柔。
她闭上眼睛,带着一点儿自欺欺人的念头, 就当方才的偶然,仅仅只是个偶然。
东方露出微熹,俩人收拾妥当,辞别了农家, 从小村庄出来往北而行。沿途有晚熟的十里稻花坠在芽尖成穗海, 薛挽香叹叹:“冬令时节渐深, 竟还能见到这般景色。若在临淮城郊,此时怕是空余光秃秃的麦秆了。”
苏哲展眉道:“我们行了这些路,虽在南方,但入冬以来你可曾经过这样成片的稻花海?”
薛挽香侧头想想:“倒似不曾经过。”
“只因鄢州城乃国之腹地,得天独厚, 四季温暖,其它州郡的粮食一年不过结两次穗,鄢州一年可结三次。待我们越过鄢州,便是真正进入北方地界。”
远处是一望无垠的麦田,麦田之外有一黛远山,灿烂的阳光跃然于山岭之间。苏哲站在田埂边,目光落在薛挽香身上。
走进鄢州城时暮色正苍茫,高高的城楼上挂着翘角防风的灯笼,在明灭的夜色中指引方向。几个兵吏站在城门前盘问来往过客,苏哲和薛挽香身无长物,倒也没人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