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97)
可他不知道,君山派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刀剑上的事情听曹掌门的,刀剑以外的事情,一律都听掌门夫人的。
将女儿的终生幸福和两派联姻挂起勾来,秦诗语原本就不乐意,只是见赵涵宇少年英豪,便也没多做反对,这回儿曹幼祺没跟着师兄师姐们回来,曹沫生大为恼火,想着定是几个徒弟不顶事,让闺女听闻了一二,一溜烟逃婚去了。可知女莫若母,秦诗语倒觉得,她的宝贝女儿突然来这么一着,定是心里挂着更在意的事情了。
“女儿摆明了不曾欢喜赵家那小儿子,你逼她有用么?”苏哲他们刚回来那天,秦诗语回了房里就跟丈夫说:“跑了便跑了呗。省得我还要找借口回绝雁行山庄。”
“慈母多败儿!”曹沫生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秦诗语正摘着发髻上的一支金钗,听他这般说,慢慢侧过头来,笑得无限温柔:“夫君方才说什么?奴家没听清。”
曹沫生给她温婉如水的声音吓得额上一炸,相伴二十年,每回她要整治他都用着这样的调调。曹沫生老脸一红,梗着脖子的样子和苏哲逞强时还真有几分神似。“我说这几个徒弟办事不利,当罚的还是要罚!”
“噢。夫君所言极是。”秦诗语见他改了口风,倒也从善如流,一面将金雀衔枝的金钗搁进百宝匣子里一面顺口道:“请他们喝三个月白粥好了。明日记得让厨房多做几道香味扑鼻的佳肴。”她挑挑眉,调皮的神情与曹幼祺如出一辙:“让他们看得见,吃不着~~”
再回到前堂大殿,秦诗语面对赵庄主质疑的目光假作不知,只是联想到前几日在后宅赏花时从薛姑娘那儿诈来的几分消息,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揉揉了娥眉。
用过两盏茶,曹沫生叫来小徒弟引雁行山庄一行人到客舍休息,陈皓领命,在前头给贵客引路,苏哲行了个礼,要往后堂去了。赵涵宇见了忙叫到:“小满!”
堂前几个人都望了过来,苏哲警惕的望着他,他张了张口,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曹沫生在江湖历练二十载,风吹草动都能嗅出不寻常。眼神往几个年轻人身上顾一圈,眼中带了一丝乐见其成的笑意,状若随意的道:“小满与你赵师兄也许久不见了吧?和阿皓一道去吧。”
苏哲脸上显出一点儿挣扎的犹豫,曹沫生还未留意,秦诗语已嗔怪道:“哪有让年轻女孩儿家给贵客引路的道理。也不怕赵庄主和庄主夫人见笑。”转而对苏哲招招手:“跟师娘回后宅去。别尽日里跟你师父舞刀弄枪,师娘给你调了一盒新胭脂。”
苏哲兴高采烈的跟着秦诗语往廊下去了。
小厮们还搬着行李在外头等着,赵涵宇掩下心中失落,冲陈皓笑笑,跟他爹娘一道往客舍行去。
这边厢苏哲跟着秦诗语回到后宅主屋,丫头们打起水墨青花的帘子退到两边,秦诗语拉着她进屋,果然在妆台前拿了一盒精致的胭脂。苏哲期期艾艾的道:“师娘……”
秦诗语笑笑,将胭脂盒塞到她手里:“知道你不爱这个。给薛姑娘的。她的身世我也略知一二。既与你有缘,你便多照顾些。”
“谢谢师娘。”苏哲将盒子握在手心,想着方才赵涵宇看她的眼神,咬了咬唇。
秦诗语料她有话要说,并不催促,只坐在一张雕花椅上,随手拨了拨一只汝窑细口瓶里的半高花枝。
可是苏哲在屋子里站了半晌,最终还是低垂了眼睫,安静的告退。
秦诗语看着她慢慢离去的背影,弯眉浅蹙。
苏哲回到渊澄阁,将师娘送的胭脂拿了出来,薛挽香掀开螺钿小盖,淡淡的蔷薇香气迎面扑来,苏哲看着她用小银匙挑出一小点,取净水化匀,细细的,抹在樱唇上,一时间,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苏哲几乎看得痴了。
薛挽香擎着胭脂,转眸对苏哲软软一笑,深秋的日光如金色的波澜,缭绕着年华如玉的两个人。苏哲倚在妆台边,一点点的挨近她,在俩人近如咫尺呼吸相闻的时候,薛挽香含着一点笑意,闭上了水眸,苏哲的唇,轻轻的吻在了她的唇上。
歇晌之后,苏哲循着惯例去了练武堂,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看到了赵涵宇。赵涵宇已经与陈皓过了几招,见她进来,眼睛都亮了几分。
他扔下陈皓,快步走了过来。苏哲只得抱拳道:“赵师兄。”
赵涵宇笑道:“又见外。来与我比划比划?”
苏哲没什么心情,眼见各位师兄都在,雁行山庄远来是客,怎么都不好太过了的,只得打叠起精神,取了佩剑挽个剑花,正色道:“还请赵师兄指教。”
一轮比试下来,并没分出胜负,好在俩人心思都不在这上头,眼见师兄们各忙各的去了,赵涵宇当先收招,退开一步,苏哲也敛下长剑,遥遥的站定。
“小满。”赵涵宇温和的望着她:“听闻君山秋枫开得极好,小满可为为兄指路否?”
苏哲没说话,长剑搁回长架,赵涵宇看着她的动作露出一点笑意,却见她同样展出个笑脸,冲不远处练着腿脚功夫的陈皓扬声喊道:“七师兄!赵师兄喊你!”
赵涵宇一怔,陈皓已经跑了过来。苏哲哥俩好的搭着他胳膊,对赵涵宇笑道:“枫叶林这家伙比我熟得多,让他带你跑一圈,整好给师父溜溜马。”
赵涵宇还想说什么,只来得及“哎”了一声,苏哲一溜烟,跑大师兄那儿避难去了。
君山枫林是楚境一绝,但能来赏玩的人极少,一则是路远难行,二则也因为君山派圈地成派。
陈皓去马厩牵了两匹马,带着赵涵宇上山,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半个时辰后,才跑到一处高坡,转过山坳,但见枫叶如火,在延绵的山脉上红黄相间,层层叠叠。
“这是我君山枫林最壮观处,比之雁行山庄长空行栈,又如何?”陈皓呲着牙,洋洋得意。
赵涵宇打马跑了半程,等陈皓走近,他拉住马缰,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问:“阿晧,小满说她有欢喜的人了。可我留心看过,她不像是有心仪的男子的样子。阿晧,你知她心中欢喜的人是谁吗?”
陈皓坐在马背上,愣着神,张了张嘴,半晌,又闭紧了嘴巴,摇摇头。
晚膳是在大殿设的宴,曹沫生夫妇和赵兴国夫妇分宾主坐定,往下依次是赵涵宇和王予沛一张长几,苏哲和薛挽香一张长几,以及,余下的师兄弟们。
因着薛挽香也是客居的身份,苏哲与她,正正坐在了赵涵宇和王予沛的对面。
来了贵客,终于不用喝白粥了,君山派一众师兄弟欢欣鼓舞,看着菜肴一盘盘端上来,弟兄几个已经用眼睛扫荡了一圈。曹沫生轻咳一声,举杯谦让了几句,当先举箸。
座上皆是陌生江湖客,苏哲担心薛挽香用得不自在,频频往她碗里布菜,而薛挽香也心疼她连日来喝白粥喝得小脸儿都尖了一圈,也往她碗里夹了好几样精致的菜肴,一面嘱咐她细嚼慢咽,一面还要提醒她净饿了几天最好先用些清淡的菜色垫一垫。
暖暖的叮咛声落在耳边,苏哲耳尖一痒,微微的红了起来。她咬着唇,望着薛挽香嫣红的唇瓣,眼里都是笑。
俩人你来我往的细声说话,几乎都忘了还有满大殿的人,幸而人多喧哗,也没多注意她俩,唯独坐在宴席对面的赵涵宇,望着她们的目光,沉了沉。
第0章执迷
宴饮渐入佳境,席上推杯换盏, 就连苏哲和薛挽香都陪着师父师娘饮了好几杯酒。赵兴国和曹沫生话起了当年, 还在年少轻狂时一场偶然的比斗, 俩人不打不相识,也曾同过患难共过荣华, 尔后各自成家立业, 一别总是经年。
难得共聚一堂,赵兴国连饮了三杯,酒气上头,忽而豪迈道:“你我兄弟已多年不曾交手,今日雅兴,咱们再斗三百回合?!”
曹沫生哈哈大笑,摆手道:“让我这小徒儿和令郎切磋切磋罢!”说着手指虚点了点陈皓。
陈皓还未接话, 赵涵宇已站在席前对座上几位长辈作了个揖:“今日在练武堂,小侄与小满切磋剑术,尚未分出胜负,不知能否请小满下场, 再指教一二。”
他脸上笑笑的, 面上谦虚, 内里却含着几分挑衅。
秦诗语挑了挑眉。
赵庄主向来看重这个儿子,见他长身玉立在堂前,乍看之前就如二十年多前的自己一般。他捋了捋下巴上精心修剪的胡子,乐呵道:“那就让这小子与你家小满比试比试?”
苏哲见满堂的人都望了过来,从容起身, 对师父一揖:“徒儿敢请赵师兄指点。”
曹沫生点点头,环顾四周,见宴席之上未备兵刃,让他俩到练武堂挑一把趁手的武器。
俩人拱手离席,苏哲回首对薛挽香眨了眨眼睛。薛挽香的目光一直不离她分毫,见她望过来,自然而然的回以一笑,其中明媚眷恋,几乎无法隐藏。
赵涵宇看在眼里,心中又沉了几分。
练武堂并不远,苏哲当先走在前边,赵涵宇与她隔着两步,期间苏哲未置一词,赵涵宇也沉默不语。
苏哲的佩剑早在怀素城追着薛挽香落水的时候就弄丢了,而今用的只是一柄普通的剑,并不十分趁手。一旁的赵涵宇也只随手取了一柄练功的剑,她合起剑匣,预备出去。
赵涵宇却不急着走,他右手持剑,左手两指在剑身上慢慢拭过,端详了好一会,曼声道:“小满,你知我爹爹娘亲这次上君山,所为如何吗?”
苏哲眉头微蹙:“想给你和曹小槑定亲?”
“是。”赵涵宇垂下剑尖,望着她道:“曹小槑没同你们一道回来,我爹娘很失望,我却很开心。小满,你可知为什么?”
苏哲望了他一会,淡漠而肯定的道:“我不想知道。”
赵涵宇呼吸一窒,依旧开了口:“因为我中意的是你。苏小满,我一直中意的,都是你。”
“赵师兄,我记得在楚城时我便与你说过,我心中有欢喜的人了。那个人,不是江湖中人。君子不夺人所好,用在此事上,也是可以的。”苏哲笑了笑,当先往练武堂大门走去。
“你欢喜的人,是薛姑娘吧!”隔着不到十步的距离,赵涵宇低喊了一句。
苏哲的脚步,停住了。
“在练武堂挑了这么久,就挑了这个?”曹沫生瞪了苏哲一眼:“瞧着让赵庄主和庄主夫人笑话!”
“阿哲的佩剑我还在挑呢。你这么凶做什么。”秦诗语护崽子,一眼瞪了回去:“两个孩子不过是切磋武艺,点到为止,赵庄主和赵夫人哪会见怪。”
许冉儿知道男人都好面子,也帮着打了圆场。
曹门主和赵庄主对饮一杯,大殿上的两个人,已经拉开了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