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幽灵后的我天天看自己被绿(12)
青年又蹭了蹭:“有沐浴露的香气。”
陈一:“草。”
他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自己的头上绿光大作,长出了青青草原。
林降倒依旧是淡淡的,他垂下了眼睫。
“我今天有些累。”
陈辞“嗯”了一声,又抬头笑了。
那笑意浅浅的,似一泓清水,在他眼底碧波荡漾。
“明天是星期六,我预定了云上斋下午六点的位置。”
林降点了点头。
陈辞捧着青年的脸,探手过去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林降确实有点恹恹的,闻言,眼睫颤了颤。
“好像有点感冒了。”
陈辞轻言细语说:“那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感冒药。”
林降应了一声,就转身进屋了。
陈一看见了青年睡在了床上。
他好像惯来没什么安全感,即便是睡觉,也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
像个巨大的蚕茧。
陈一开始与晒衣架上的夹子做斗争,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天色都渐渐昏暗下来。
磅礴的夕阳被地平线吞没,月上梢头,隐约有稀疏的星光。
然而陈一还是在挣扎着,仿佛感受不到疲倦似的。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啪嗒”一声轻响之后,他掉在了地上。
米白的布娃娃爬了起来,笨手笨脚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就踉踉跄跄地往房里跑。
林降进去的时候顺手将推门带上了,只留了一条很小的缝隙。
布娃娃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身子,默默祈祷自己不要半路卡在缝隙中,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挤进了缝隙里,不断扑腾挣扎着,才将自己大半个身子挤进了屋子里。
陈一已经进来了三分之二的身体了,他回头看着自己卡在缝隙里的腿,费力地弯下腰,“啵”地一声,将它拔了出来。
玩偶蹑手蹑脚地往床边走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生怕将床上的人吵醒了。
陈一一边跋涉千里向林降走去,一边在心里暗骂。
干,布娃娃的身体走起路来也太累了。
陈一走到了床边,甚至费尽周折爬到了林降枕边,当看见对方从雪白的被子里露出的几缕乌黑的头发时,他却蓦然顿住了。
自己走过来看这个水性杨花的男人做什么?
正当青年懊恼不已,怒骂自己时,他忽地听见了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米白的人偶霎时就僵直了身子。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而后是一张熟悉的轮廓,蓬松的卷发乱翘着,半掩盖住了面容。
林降将散乱的头发拨到了一旁,神色还有些尚未褪去的倦意。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目光漫不经心地向陈一的方向扫去。
第14章 回忆
林降的目光在陈一的身上顿住了。
看起来并无任何特别之处的简陋玩偶若无其事地维持着乖巧的站姿。
他拿起床边的橡皮筋,将自己蓬乱的卷发给随意扎了起来,然后敞亮地露出了那张脸,极雪白的肌肤,眉目是乌黑的,唇色却又是湿凉嫣红的。
艳得像一幅先声夺人的画。
这副模样是陈一再熟悉不过的了。
林降拿起了枕边的那只布娃娃。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林降向房门走去。
“我下楼买了些感冒药,你要不要先下来吃点东西?”
陈辞问。
他没有拒绝陈辞,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下楼时,陈辞无意间瞥见了林降手里紧紧攥着的布娃娃,便顺口问了句:“怎么吃饭还拿着这个?”
“不是你放到我枕头边上的吗?”
“没有啊。”
林降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米白的玩偶,忽地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吗?”
听到这话的陈一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辞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闻言微微蹙起了眉:“没有。”
林降反问:“为什么你觉得没有?”
陈辞说:“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灵魂,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没有任何科学手段可以证明它的存在?”
林降笑了笑:“也是,你说的有道理。”
陈辞疑惑:“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
林降漫不经心地说:“也没什么,刚刚做梦梦见了陈一了。”
陈辞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你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林降眯起了眼睛,唇畔的笑意还是不变。
那笑容看得陈一心里都有些发慌。
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哑,又很轻。
仿佛是对谁低声细语似的。
“我梦见他没有死。”
…………
窗外月凉如水,被人端端正正摆在床头柜上的米白玩偶倏然动了。
他活动了一下绷得僵直的身子,暗自舒出一口长气。
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对林降的定义。
而到了今日,他终于迟缓地生出了一些犹豫。
因为青年好似与他的印象之中的模样不太相同,其实并非算得上千差万别,南辕北辙,就是隐隐有些奇怪。
陈一亦说不上青年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若非要说的话,在陈一心目中,林降一直是笼中鸟,朱砂痣。
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可惜却不堪一折。
即便是前期有过激烈的反抗,也不过是奶猫挠痒痒,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
陈一现在依旧能清晰地记得,对方冷冷地注视着他的时候,清亮的眼眸是如何漂亮——似倒映着瑰丽北极光的海面,破碎浮冰潋滟摇曳。
冰凉又美丽。
与其说那是会给人带来疼痛的,不如说更像下位者对上位者的一种撒娇似的讨好,或者是一种无伤大雅的情调。
陈一从未在青年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神情。
极阴郁的,又极厌恶。
仿若雾霭无边的荒漠。
毫无一点生机。
不……他想,与其说是从未见过,不如说,在此之前,他根本从未在意过林降的情绪如何。
他需要的是一个漂亮的,讨人喜欢,并且不给他带来任何负面情绪的伴侣。
当然,最重要的是,必须要足够聪明而又乖巧懂事。
陈一不喜欢哄人,更加不喜欢蠢到分不清自身分量的人。
原先的时候,陈一不喜欢林降在酒吧抛头露面,就私自做主将青年的工作辞了。
林降那时还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他很愤怒,与陈一大吵了一架,然后将家中所有的东西砸得粉碎。
陈一不喜欢这样的林降,他原以为青年是个聪明人。
可陈一也不会直说,他只会若无其事地命人将东西都又重新整理好,也不会发脾气。
但之后,他便会将林降一个人关在偌大的别墅里。
他知道林降自己会做饭,便要人每日买好食材放到冰箱里。
但送来食材的人往往都是与林降的作息岔开的。
整整一个月中,林降都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没有网线,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可以与外界联系的媒介。
他唯一能见到的人就是每个礼拜回来一次的陈一。
“知道错了吗?”
陈一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显消瘦了不少的青年。
“你这样是犯法的。”
林降的声音有些沙哑。
“犯法?”陈一蹲了下来,他伸手抚摸着对方的面容,很细腻,摸不到一点疙瘩或者凸起,并不太像一个男人的肌肤。
陈一微微笑了,眼眸弯弯,还有点无辜的意思。
“那你去告我呀。”
陈一忽然想起,好似他也曾看见过林降的厌恶——就在他说完那番话之后,一直漠然而无动静的青年抬起了头,从蓬乱的发间露出一双深黑的眼睛,那其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刻骨铭心的憎恶。
陈一一愣,他眼角瞥见了一点寒光,心中霎时警铃大作。
林降并不算是很会打架的类型,加之他近些日子一直被关在别墅里,自然抵不过从小就学了不少格斗术的陈一。
可即便如此,那把寒光湛湛的水果刀,依旧刺进了陈一的胸膛。
他疼得额上冷汗津津,一把反拧过林降的手臂。
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眼见着林降要伸手去捡,陈一立时一脚将水果刀踢远了不少,又狠狠将林降一脚踢远。
陈一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骂了一句:“草。”
他甩了甩自己的手,鲜血濡湿了他的掌心,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陈一怒极反笑,几步走到林降的面前,蹲了下来:“真的想解决我,就用力点。”
“这么轻,怎么能杀人呢?”
他又轻笑着问:“听见了吗?”
看到那双眼睛里投射而出的冰冷与阴郁,陈一嗤笑了一声,又给了对方一耳光:“下次学着点,锋芒酒吧的大美人。”
这耳光并不重,轻慢侮辱的意味要比泄愤的含义大多了。
后来陈一让人将别墅里的所有可以伤人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然后从每礼拜回去一次,到每两个礼拜回去一次,再到每一个月,每一个月半,甚至是每两个月才回去一次。
直到陈一三个月都不曾回家,属下终于打电话过来了,告诉他林降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陈一接了电话,并不意外。
他进门松了松领带,脱下外套丢在一旁。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客厅里凉着一盏昏黄的灯,陈一眼尖瞥见了蜷缩在沙发上的一团人影,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仿佛很不安心似的,在梦里都轻轻蹙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