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144)
洛云汐定定看了片刻,终于嚅嗫着道:“是阿娘。”
“她为什么打你?”
洛云汐垂下眼帘:“因为我是女孩。”
陆宁初和龙渊顿时心下明了。城主的家族在凡俗间是名门世家,名门世家总是格外在乎香火、血脉之事,如果洛云汐是男孩,城主再是惧怕城主夫人,也会因为喜得麟儿给牡丹一个名分,而城主夫人再是不满,也得捏着鼻子让城主的儿子认祖归宗。
可洛云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孩。
洛云汐的情绪很内敛,但看着她垂着眼的模样,陆宁初有些明白了。
“那你还想不想跟阿娘在一起?”
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洛云汐抬眼,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以后哥哥养你。”陆宁初心头一松,摸了摸洛云汐的脑袋,“你这小丫头怎么连哭都不知道,你不疼吗?”
“不能哭。”
陆宁初怔然,随即心底涌起更大的愤怒。
他都不必再问为什么不能哭。不可以喊疼,不可以告诉别人,那个女人把洛云汐折磨得遍体鳞伤,却连她表达痛苦的权利都要剥夺。小丫头状若无事的木然和忍耐,就是她的痛苦本身!
陆宁初指尖发颤:“那你想不想哭?”
成年人遇到伤心痛苦之事,尚且会忍不住哭泣,更别说对年幼的孩子而言,哭泣是遇到痛苦后的本能。洛云汐是受多少反复的折磨打骂,才会连本能都生生抑住。
“……”洛云汐没有说话。
“想哭就哭吧。”
“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有哥哥在,以后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陆宁初耐心地哄了许久,洛云汐才似终于想起该怎么哭一样,眼中渐渐蓄起水雾,随后一颗一颗地滚出泪来。
泪珠连成了线,洛云汐的喉头也挤出小声的哽咽。陆宁初替她擦着眼泪,嘴里却鼓励着:“哭吧哭吧,都过去了。”
哽咽变成了啜泣,啜泣变成的呜咽,洛云汐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骤然扑进他的怀里,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洛云汐足足哭了两个时辰,好似要把以前不能流的泪都流干一样,哪怕哭到嗓音嘶哑都没有停止。直到她哭累了,哭声才终于减弱。
陆宁初用湿毛巾擦着她的脸:“云……”
他本想劝洛云汐累了就歇歇,但又突然想到什么,改口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洛云汐揉眼睛的手顿住了。
陆宁初了然,温柔道:“不喜欢就不要,哥哥重新给你取一个名字,叫小茴好不好?以后陆哥哥和龙叔叔就是你的爹爹,你要跟哥哥姓,还是跟叔叔姓?”
洛云汐握住了陆宁初的食指。
陆宁初弯起眼睛:“跟哥哥姓?那以后你就叫陆小茴了好不好?”
洛云汐点了点头。
*
把哭累了小丫头哄着睡下后,陆宁初和龙渊便去了地窖里。
地窖昏暗的火光下,面容柔美的女人被缚住手脚,狼狈地趴在地上,突然一捧凉水兜头淋下,她才从昏迷中幽幽醒转。
待到视线清晰之后,她不由一抖。
陆宁初翘着腿坐在她的正前,手中拿了根鞭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一身黑衣的龙渊站在他的身后,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脸色。
牡丹心惊胆战地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二人出声,只得主动道:“不知二位仙长这是何意,可是对念微有什么误……”
“啪!”
忽的一声爆响,牡丹手边的地面被鞭子打裂,溅起的碎石和劲风划破了她的脸蛋,刮走了她手上的外皮。
“啊!”牡丹痛叫一声,连忙缩回双手,神色惶恐地看着陆宁初道,“不知念微哪里冒犯了陆仙长,还有云汐呢,你们把云汐怎么样了?二位仙长若是有什么误会,冲着我来就是,千万不要伤害云汐!”
陆宁初没有再甩鞭子,只用手支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牡丹。
眼前这个女人,不知是该说大胆,还是该说厚脸皮,到了眼下这种境地,居然还敢演戏。
陆宁初幽幽转过鞭子的方向,肩上却被龙渊忽然按紧。
收拾区区一个牡丹,当然犯不着他们二人一起上阵,龙渊跟着他,只不过是担心他失手杀了这个贱人。
以他的修为,只要不小心些,就能一鞭子打死牡丹。但直截了当的死,可不是最好的惩罚方式。
陆宁初搭了下龙渊的手背,示意自己明白。他把鞭子随意地搁在腿上,眼中隐着讥讽,饶有兴致地道:“你的女儿让我和龙渊不高兴了,子不教,母之过,我这不是找你算账了来了吗。”
牡丹一愣,随即立刻跪起,重重磕头道:“仙长饶命!云汐她年纪小不懂事,难免有些顽皮,还请二位仙长大发慈悲,不要与她计较!”
陆宁初冷冷地看她:“这不都如你所愿地来找你算账了,你还求什么?难不成你是不想代女受过,想让我们直接放过你们母女?”
“念、念微并非此意。”牡丹瑟瑟发抖地伏着身体,声音里透着满满的苦涩,“念微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担心若是念微伤重或者身死,以后没人照顾云汐。仙长要惩罚念微,念微自然受着,只是还请仙长手下留情……”
说到后来,她更是声有哽咽。
陆宁初默然看着,等牡丹哭了一会后,幽幽开口:“真是母女情深,念微姑娘如此爱护女儿,倒是让我有些感动。”
牡丹簌簌出言:“请仙长手下留情,留我们母女俩一条生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导云汐……”
陆宁初又听她反复念叨了几句诸如此意的话,才道:“罢了。看你这么全心全意,想来也会教那小丫头听话,今日我就给你们母女俩一个机会,暂且放过你们。”
牡丹立刻抬头,露出狂喜之色,又连连磕头道:“多谢仙长!多谢仙长开恩!”
“谢倒是不必了。”陆宁初掀起一丝冷笑,嗤道,“不如念微姑娘来说说,我演傻子演得可好?”
牡丹又要往下磕去的身体僵住,呆呆地看着陆宁初:“仙、仙长这是何意?”
“看来我演得挺好。”陆宁初自夸一声,“你也演得不错。”
“念微不明白……”
“啪!”
陆宁初又甩了一鞭:“不明白?我看你明白得很!你女儿身上那么多伤,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牡丹顿时脸色惨白,连忙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念微并非有意隐瞒!那些伤、那些伤是城主夫人所为,念微得罪不起城主夫人,二位仙长虽愿出手相助,可、可念微实在害怕二位的身份,这才一直不说。念微不愿云汐独自进入城主府,也是因为如此!”
陆宁初只觉得这女人可笑。
“念微姑娘莫不是骗人骗久了,真以为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他懒洋洋地抻了下鞭子,“你承不承认其实没关系,因为今日……”
他往前俯了俯身,露出一个堪称阳光的笑容:“我是来吓唬你的。”
牡丹怔住,有些不解其意。
“我不会杀你。”陆宁初笑容灿烂,“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善待小茴,的确爱女如命,你本可以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甚至还能容颜不老,长命百岁。你是不是很羡慕城主夫人?你本可以过得比城主夫人好,比这凡俗间任何一个皇后公主过得都好。”
“你可以穿凡间最上等的水绸都比不上的鲛绡,可以睡神鸟羽毛做的枕头,可以把凡间皇帝都求不到的灵果当零嘴吃……”
陆宁初描述了很多美好的画面,说得牡丹情不自禁地卸下伪装,露出向往之色。
陆宁初看准时机,倏然释放恶意:“可惜,可惜,你亲手毁了它。”
牡丹因为向往浮现红润的脸色再次霎时惨白,俨然被说中心事,但她还在继续装模作样:“念微从未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