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76)
距离肉眼可见地飞快拉近,眼看就要追上对方,面具人却如上次金城那般,又忽地换了身法,速度再快。
耳畔水声愈响,犹如怒龙的大东江渐渐清晰。
面具人换了身法之后,莫说追上,原本拉近的距离甚至又被拉开。陆宁初耗用灵力如流水,直逼得丹田刺痛,喉头涌上腥甜,却也再难扭转局势。
离对方还有数十丈之遥时,面具人终是抵达江边。陆宁初不顾自身反噬愈重,再控飞剑疾驰,企图拦下面具人。
然,面具人的身法甚是诡谲,飞剑也受了反噬和分心的影响,攻势不足。只见面具人扭身数次便脱出飞剑围堵,随后他便做跃起之势,俨然是要投身入江,借此遁逃。
陆宁初心知回天无力,但又见对方,却无丝毫所获,他实在不能甘心。
漆黑的眼中闪过挣扎之色,双唇紧紧抿起,随后又忽地张开。
“大师兄!”
自喉头深处挤出的试探如同自深渊中爬出的恶鬼,扑向敌人的同时,也狠狠鞭挞着陆宁初的心脏。
他不想怀疑。
但他不能不怀疑。
如果可以,陆宁初更希望对方毫无反应。但听到这猝不及防的一声,面具人的身形显而易见地出现了迟滞。肩侧为飞剑划伤出血,他才如梦初醒般地跃向江中。
这般失态过于明显,陆宁初心头骤然沉下,越发不管不顾。他控制着六柄飞剑落入江水之中,试图冻结一片水域阻止面具人逃跑。
大东江之水流有自然之威,湍急远胜顾崇明之法术,六柄飞剑入水,要想控制它们不被水流冲走就已颇费精力,冻结更是绝非易事。
而陆宁初狂奔急逐,又耗灵力颇多,此番冻结之图实在太过为难。江水上隐隐浮出薄冰,就被汹涌水浪打碎卷走,他也身形骤震,喉头腥甜终于冲口而出,染红一片衣襟。
面具人终是遁入江水,不见踪影。
陆宁初赶至江边仍是不甘,连轻雪也投入江中再作冻结。
轻雪有灵,可自立江水之中,不需多加掌控,与六柄飞剑结阵相连,威力也得提升。其落水之处成为中心,飞快蔓出方圆一里之冰域。
然,原本通畅的水流突然遇得这般阻碍,自是勃然大怒,怒涛不断。冰域剑阵遭到冲击,当即反噬陆宁初,逼的他再吐一口鲜血。
如此状况,想再绵延深入冰域实在无法做到。
已成冰域中没有面具人的身影。而这般水势,追入水中莫说追上面具人的踪迹,就是保住自身不乱方向都很困难,自然也毫无用处。
陆宁初只能憾然收剑。
失去剑阵维持的冰域很快碎裂,化作大大小小的浮冰被滚滚水浪卷走。陆宁初伫立江边久久不动,只觉心头犹如水中冰块,被不断反复锤击撕裂。
若面具人当真是李云琅,那前世如何都查不出对方身份、对方实力与他勉强相当、面具下是蜡融之貌等疑点,便都能得到解释。
李云琅沉入岩浆是他亲眼目睹,他当然无论如何都怀疑不到李云琅头上。
只是,他不明白。
不明白李云琅为何对他有这般恨意,也不明白李云琅怎么就能为了陷害他,害尽离恨天。
他的天资确实容易招惹嫉妒,但李云琅从小看着他长大,没少指点鼓舞他的修行不说,还常寻来各种灵草、灵材助他修炼,就连秋虹都是李云琅亲自挑选给他。
往事桩桩件件,李云琅都极为尽心,若他真有嫉妒,为何不从中作梗误他修行良机?
他当真如何也想不明白,李云琅为什么要让他身败名裂,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并且用的还是不顾离恨天的手段。
陆清月以及长老们都将他看做自己的子侄,平日甚是看重,没少委以重任。离恨天门下弟子亦很敬重喜爱于他,见到他都会热情招呼甚至相邀同行,遇上难事也会先请教于他,就连白霓云这等沉稳的性子,见到他时都会撒娇几句。
他如何做得出杀害白霓云只为陷害于他?又如何做得出颠覆离恨天之举?
思及前世种种惨烈,陆宁初双眼泛红,只能拼命开脱,面具人或许是被他突然出声吓到才会失态,并无证据证明他便一定就是李云琅,才不至失智崩溃。
然而,不管如何开脱,他还是又呕出一口血来。
以李云琅便是面具人的前提,纵观前世今世种种,一切疑点都能层层串联,这实在太巧太巧。
“贼子受死!”
忽有怒喝响起及法术落下,陆宁初连忙躲避回身。
来人得见陆宁初正脸,立刻将手中下一道法术打至旁侧,随后惊诧道:“陆宁初?怎么是你?”
来人是太上天宫的一位元婴长老。
陆宁初拱了拱手,声音哑然地开口道:“见过长老。贼人逃至我洞府之外,我觉出异动便作追击。其入江而逃,是陆某无用,未能将其抓获。”
元婴长老面色有些古怪,手上尤有捏作法诀之势,俨然心存戒备。
“当真如此?”
面具人刻意乔装引导,上回岩上城诬陷之事又传得沸沸扬扬,太上天宫几乎人人皆知他与马长老有怨。如今马长老身死,追逐凶手却追到了他,旁人的怀疑不能避免。
陆宁初没别的反应,只擦擦嘴边的血污,道了一声:“当真。”
陆续又有人来。落在后头的是负责巡逻及看护各处要地的巡山使,大多由各“天”金丹弟子轮值担任。
一位巡山使问过情况,便对陆宁初道:“我是这月轮值的巡山使领队吴坤,还请陆师弟随我走上一趟,以助我们查清贼人来历。”
身在自己的宗门,逃跑抗拒只会更添嫌疑。
陆宁初点头道:“好。”
太上天宫十分庞大,包括外门弟子在内的门人有数万之众。如此庞大的数量不乏犯错之人,自然不能少了断案施刑的地方,而刑律堂便是太上天宫的“大理寺”。
陆宁初被巡山使带至刑律堂,进门便见时任刑律堂堂主的三位长老。门中元婴长老为人刺杀身亡,这不仅是不小的损失,更是莫大的耻辱,太上天宫当然极为重视,直接请出三位堂主共同彻查。
三位长老见到陆宁初并无太多惊讶,而陆宁初亦觉意料之中。上回金城时,面具人便在伤口处留下寒霜以谋陷害于他,这回刺杀马长老自然也会如此。
三位长老当已看过马长老尸首,自然对他怀疑更甚。
其中一位长老出自赤阳天,其对离恨天的轻蔑傲慢与东方曜一脉相承,当即责问道:“陆宁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思过谭行凶杀人,你是要造反不成!”
陆宁初便将方才说过的解释又说了一遍。
这位赤阳天的长老自然不信,又斥他是狡辩。
不过,如今的陆宁初对太上天宫亦十分重要,若非东方曜那种把狗眼看人刻进骨子里的货色,大多数人甚至都不愿得罪于他。
故,虽也有不少怀疑,另两位长老却是一位打起圆场:“许长老稍安勿躁。陆宁初是天宫弟子,我等合该信任他才是,怎的就能不做查证就先定罪名?”
一位问道:“陆宁初,你说追至大东江边才为凶手逃脱,那此番追逐过程之中,你可有发现凶手是何身份?”
对待这两位长老,陆宁初恭敬许多,他拱手道:“禀告原长老、孔长老,凶手身法诡谲,陆某无能,始终未能近其身侧,对其身份也不了解。”
赤阳天长老见得陆宁初这般无视于他,心中顿生不满,闻言立即嗤了一声,道:“压根就没这么个人,当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陆宁初没有理他,只又道:“不过陆某并非第一次见到此人。上回在金城援战时,此人便闯入陆某所居的王府客院,欲杀陆某之师兄并嫁祸于陆某。”
赤阳天长老又作讥嘲:“胡编乱造,我看你就是想给自己脱罪。”
“嫁祸于你?”打圆场的长老皱起眉头,亦是不太相信。
“陆某所言句句属实,还请诸位长老明鉴。凶手戴有面具,且面具之下容貌尽毁,对其身份陆某确实不知。”陆宁初继续道,“但此人闯入王府行凶当日使用了大量迷药,居于客院的道友皆受影响昏睡,故意于伤口处留下寒霜这等嫁祸手段亦有许多人见证,长老们若有怀疑可尽管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