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目光下,苏云景喉咙顿时灼痛起来。
但碍于书穿系统三番两次的提醒, 苏云景只能压下心头涌起的情绪, 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苏云景轻笑着, “你该不会真相信这世上有借尸还魂的事吧?”
江初年的目光仍旧落在苏云景脸上, 眼睛有细碎的光在闪。
他的声音极轻,“我不信, 但傅哥信,他也一直在等闻辞回来。”
“我有的时候都觉得他疯了。”江初年眼底有雾气缭绕,“但我也只能继续骗他, 因为这样他才能好好活着。”
苏云景唇角的笑僵住, 他连忙垂下眼睑,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些年, 傅寒舟的病情反反复复, 精神状况差的时候,他会有自毁倾向。
把傅寒舟从高台劝下来的人,不是江初年,而是闻辞。
傅寒舟坚信他会回来, 每次到最后那刻他都会清醒,然后自己从上面下来。
所以江初年只能继续骗他。
骗了他这么多年,江初年自己都快要相信闻辞会回来了。
他也不敢不相信, 因为他承担不了后果。
江初年最初同意做傅寒舟的经纪人,除了对方答应把他送到国外治疗双腿,还因为闻辞跟傅寒舟的关系。
当初闻辞帮过他,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给了一丝光跟温暖,江初年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但等他真正了解傅寒舟对闻辞的感情,了解他精神世界的空洞荒芜,江初年开始心疼他。
这几年他提心吊胆,很害怕傅寒舟有一天知道闻辞不会再回来,他的精神会彻底崩溃。
“他过的很不好。”江初年眼里的雾气更浓了,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很浓的鼻音,“这些年,他过的很不好。”
没人比江初年更清楚,傅寒舟这几年的状态,也没人比他更清楚,傅寒舟对闻辞的感情了。
傅寒舟不会轻易的爱上其他人,要不然这么多年就不会一直这么自我折磨。
这也是江初年怀疑苏云景是闻辞的最大理由。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玄幻的事,但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想闻辞回来,想傅寒舟开心一点。
想他们好好的在一起。
“对他好一点。”江初年轻轻笑了,神情却比哭还令人难受,“别再离开他了,他受不住的。”
不管苏云景承认不承认,在傅寒舟心里,他就是闻辞。
在江初年心里,他也是。
跟傅寒舟一块等了这么多年,时间一点点的消磨下,江初年感受着傅寒舟的绝望。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他不想问原因,回来就好。
真的,回来就好。
苏云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哪哪儿都是疼的。
小酷娇等了他十年,精神状况已经很糟了,现在全面爆发了,苏云景却不知道怎么治愈他。
想到傅寒舟这些年经历的,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弄,脏腑都跟着扯痛。
-
苏云景没回复江初年,对方也没再问。
书房诡异的沉默时,洗完澡的傅寒舟推开了房门。
苏云景怕他看出什么,避开了视线,不动声色地抹了一把眼角。
傅寒舟站在门口,灯光映照在他身上,投下似明似暗的光。
他无声地凝望着苏云景,眉宇间带有病态的疲惫。
“洗好了?”苏云景没看傅寒舟,低头说,“我去找吹风机,给你吹吹头发。”
说完苏云景出了书房,背影有点仓皇。
他需要一点时间平复心情,不能让傅寒舟看出他心情不好,不然依照傅寒舟的性格,肯定会再次刺激到他。
傅寒舟跟在苏云景身后,离开了书房。
江初年看见这幕,拧了一下眉头。
他跟傅寒舟认识这么多年,今天一块吃晚饭的时候,就看出傅寒舟状态不对劲。
这也是他要找苏云景谈谈的原因,因为他以为苏云景和傅寒舟两个人出了什么问题。
上高中的时候,江初年就发现傅寒舟对苏云景的感情不一般,是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
苏云景虽然和他的关系很亲密,但跟傅寒舟的喜欢还是有点区别的。
今天江初年来是想告诉苏云景,这些年傅寒舟一直在等他,希望他们俩好好的。
但江初年忽然发现,跟他想象的似乎不一样。
想着傅寒舟刚才的样子,江初年若有所思。
-
原本江初年觉得现在苏云景回来了,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只要把两个人劝和好,他就能好好去度个假,不用再像过去那样整天提着心。
但情况跟他预想猜测的有很大出入,江初年暂缓了休假的打算,留了下来。
江初年走后,苏云景拿着吹风机,给傅寒舟吹头发。
苏云景挑起潮湿的黑发,风速开得不大,细致地给他吹着。
把头发吹干后,看着傅寒舟那张精致出众的五官,苏云景低头,在他眉梢落了一个吻。
苏云景眉心跟傅寒舟的相抵,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傅寒舟面上,喉咙模糊溢出他的名字。
“寒舟。”
他慢慢倾低身体,捧住坐在沙发上的傅寒舟,认真问他,“你是害怕失去我,所以最近心情才不好的吗?”
傅寒舟仰头望着苏云景,喉间的突结上下滚动。
肩背线条紧绷,后背勾勒出两片薄骨的漂亮弧度。
他摇了一下头,“我不会失去你。”
说完又执拗地重复了一遍,“我们会永远再一起。”
傅寒舟笃定的口气,让苏云景困惑了,“那你为什么最近总是心情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傅寒舟双臂锢住了苏云景的腰身,他扬唇笑了起来,“我心情很好。”
傅寒舟没有不高兴,他高兴极了。
精神上的高兴,甚至超越了肉体的疼痛。
从前面的镜子,傅寒舟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白虫快要将这具身体啃食干净了,只剩下一点皮肉堪堪挂在身上,大部分都是森森白骨。
傅寒舟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腐臭溃烂。
他的血肉跟苏云景的,在白虫身体里融合,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彻底在一起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不高兴?
傅寒舟笑着,目光纯粹干净,像是真的愉快似的,至少苏云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云景就是觉得不安心。
“你,你真的没事?”苏云景不放心,继续问他,“是想通了吗?”
“嗯,我想通了。”傅寒舟埋在苏云景颈窝里。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不用再担心苏云景什么会再离开。
苏云景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不知道小酷娇怎么态度突然就变了,哪里有点怪怪的。
但好久没见他这样笑了,或许他的情绪真平复下来了?
苏云景自己宽慰自己,毕竟他就在小酷娇身边,天天这样陪着他,他的心情开始恢复,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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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年续订了两天酒店房间,他不太放心傅寒舟,也留到了剧组。
傅寒舟身边除了苏云景,还有两个助理。
江初年不插手傅寒舟的事,只是观察他们俩的相处方式。
傅寒舟晚上仍旧睡不好,所以食欲还是不太好,但不像之前那么沉默,在苏云景面前变开朗了一些。
这让苏云景终于放心了,不过怕他情况会反复,他跟傅寒舟几乎像连体婴似的黏一块。
江初年却没那么乐观,观察了两天,在剧组吃午饭的时候,他不经意似的踢了一脚苏云景。
江初年装着机械义肢,撞上容易受伤的踝骨时,疼的苏云景眉头紧拧。
“对不起。”江初年跟他道歉。
苏云景自然不会多想,他摆了摆手,“没事。”
傅寒舟看着苏云景,从那张半骨架半腐肉的脸上,他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有点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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