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卿相 上(242)
崔俣只是因为天色太黑视野不清看东西模糊,却没有瞎,四下一看,就能看到伫立的不少人影,可谁都没说话。
只有小老虎长长吼声:“嗷呜——”似乎带着委屈,像是担心主人不喜欢。
崔俣眼眸微垂,略想了一会儿,上前蹲下,摸头搔脖子顺毛:“阿丑乖啊,你看你这么好看,毛白白的亮亮的,沾了血多脏……”
小老虎似乎察觉到主人没生气,这才开心了,咧着嘴蹭崔俣肩膀,撒了好一会儿娇。
然而它还是不准别人说话,有人动,它就转向那个方向,喉咙里发出威胁低吼。
于是没有人敢动。
见大家都乖,和主人也亲热够了,小老虎这才顶崔俣膝盖,示意他站起来。崔俣站起来,它换个方向,又顶了顶崔俣小腿肚,示意他往前走。
崔俣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到,离墙不远处放着两个大木桶。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略有些腥气。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人来,木桶好像还晃了晃。
小老虎跑到木桶前面,又叼又挠,掀开盖在桶上的盖子,又冲着崔俣吼了一声,催促他上前。
崔俣再往前一步,里面突然跳出一尾鱼,银白色,细细长长,尾巴弯着,带着水珠,活力满满。
小老虎又吼了一声。
崔俣懂了:“这是阿丑送给我的?”
“嗷呜——”小老臣肉爪爪拍地,围着桶跳了两下,还拿圆脑袋顶了顶,惊的鱼儿纷纷跳出水面又跳回去。小老虎还歪着头拿吊睛圆眼瞪它们,好像在训它们:都乖一点!好好教我家主人吃!
“小阿丑怎么这么可爱——”崔俣没忍住,跑过去抱住小老虎揉啊揉。
小老虎也很享受,伸爪子伸舌头跟主人闹成一团。
杨暄:……这丑东西好让人嫉妒!
好在崔俣知道情况不对,和小老虎闹了一闹就停了,小老虎心情好了,也就不再拦着别人不让动不让说话,崔俣和杨暄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没注意到,崔少爷房里竟进了外人……正好小老虎带着礼物由帮里的人送来,一进院子,小老虎鼻子一抽,就怒了,直接跑到主人房间,咱们的人还没瞧见,小老虎就把人咬死了……”
“小老虎气性大,大约也不怎么信咱们,就一直把人摁在这里没动,也不让咱们动……”
“也不知道小老虎怎么找到崔少爷房间的……”
当然是闻味。
崔俣摸了摸小老虎的头,看杨暄。
杨暄走到尸体前面,将其嘴巴掰开,检查过其身上带的东西,又以手指沾其血,闻了闻……脸色就变了。
“阿丑干的好!”
他过来想摸摸阿丑的头,然而阿丑撇开了……那嫌弃表情,好像在说:夸夸就行了,别动手!
杨暄狭长眼眸眯起。
崔俣拍了拍他肩膀:“到底怎么回事?”
他便也没同小老虎计较,沉声道:“这是个死士。”
小老虎“哈”了一声,舔了舔爪子,在崔俣身边趴了下来。
“死士?”崔俣很意外,“到我的房间?”
杨暄点头。很明显,这人是冲着崔俣来的。
“抱歉,因为初到洛阳,又没什么仇家,我派的人只跟着你保护,你离开不在,这里便也没有我的人,让人钻了空子。”杨暄口中‘我的人’,是指他自己训练的暗卫,河帮的人不在讨论中,这样死士,河帮的人察觉不到很正常,“这死士身上没有标记,看不出是谁的人,可他不但齿里有毒,腰包,袖袋里都有,起码两种剧毒,和一种迷药。”
这样目的性强的进入崔俣房间,不是想掳他走,就是想杀死他。
“倒没关系,反正我没事,”崔俣也很意外,“不过到底是谁?我好像没什么仇人……”
杨暄目光掠过地上尸体,冰凉又锋利,以后对崔俣的保护,要更细更严了!
站在一侧的木同也抱臂凝思,日后的担子,更重了!
院里陡然静默无声,气氛紧张,人人屏息凝气,不敢出声。
崔俣轻笑一声:“都这么紧张做甚?既然遇到了,以后妨着便是,是人是鬼,总会揪出来,现在伤什么神?时辰不早,大家都散开,赶紧回屋补个眠吧!”
上头发话了,大家也就敢动了,收拾现场的收拾现场,回屋的回屋,过来抬两个木桶的,又受了一次小老虎‘深情’凝视并‘关爱’吼声。这俩也机灵,笑道:“放心吧虎爷,小的定会把鱼养的好好的,顿顿做给崔少爷吃!”
小老虎这才放了。
蓝桥跑过来请示:“少爷,您今晚住哪?房间被那坏人和阿丑祸祸过……”
杨暄眼睛微亮,看向崔俣:“要不——”
崔俣没理,问蓝桥:“可收拾干净了?”
“收拾干净了!”蓝桥的职业素养可不是盖的,阿丑叼着人离开,他就马上打扫了!他并不担心房间的整洁舒适程度,只是——“少爷会不会怕?”
毕竟有坏人进来,还被小老虎咬死了。
杨暄表情肃穆,难得看蓝桥很顺眼,对他意见也极为推崇:“他说的不错,不过客栈里好房间不多,不如你便同我一——”
“不必,”崔俣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问蓝桥,“可有热水?”
“备着呢!少爷是要沐浴?”
“嗯,去准备吧。”
“好!”
杨暄不死心的追到崔俣房门前,崔俣转身,笑眯眯把他拦住。
杨暄被这个笑颜晃的眼花心跳,视线不肯离开崔俣半分。
微皱的眉,紧抿的唇,灼灼似火的眼神,每一处细微表情,都强烈诉说着他此刻想法。
崔俣轻叹一声,收起笑容,静静看着杨暄:“我知你担心我,但我没事。”
杨暄仍然不肯走,倔强的与崔俣对视。
“杨暄,”崔俣嘴唇微勾,这一瞬间,眸底晕开一抹令人心悸的柔情,声音也跟着轻了下来,“你不如好好想想,要对我什么。”
杨暄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嫣红唇瓣,神思不属:“说什么……”
“是。”崔俣垂眸转身,进屋后反手一带,将杨暄关在了门外。
杨暄曲手要敲门,突然又顿住,身形固定一个姿势良久,好像时间就此停住。
崔俣进门后,也没有走,背靠着门,微微仰头,看着四折花卉屏风顶端缠缠绕绕的云纹,缓缓叹息。
杨暄的路,前方艰险,眼下困局……正紧张时刻,他竟也有麻烦了。
关心则乱,杨暄对他关心太过,至少现在,患得患失心态太重,这种心态就算他当下表白也消除不了,没谁还会因为突然得知两相相悦太过心喜,更加冲动也说不定。
不如……就这样调开他些心神,让他不要太过执着于这处危险。
事情,杨暄是不会忘记办的,只要别一根筋扎进去较真,发展就会顺利……
下人很快把浴桶搬了来,杨暄也没理由继续在门前扎着,三两下离开,纵身一跃,跳到了崔俣房间正对的房顶。
就算崔俣不愿意同他一处睡,他也不想离太远,这么守着也能舒服点。
东边渐渐发亮,启明星闪耀,夜风吹着,杨暄盘坐闭眸,脑中思绪片刻没断。
……
过了一日,礼部郎官张松接到了密信。
是崔俣亲书,告诉了他一件宫里的消息,让他借机办件事,并叮嘱注意安全,有任何困难都可告知求助。
四年来,很多事潜移默化,彼此早已心肚明。张松靠着崔俣助力往上爬,也知道崔俣身后站着太子,他深深拜服两位才华能力,并很想在这条夺嫡路上立个头功。
这件事,既派到他头上,他自然要做好。
张松微微阖眸,脑子里顺着线索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