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抬头看他,忽然问道:“爷,北地是不是要乱了?”
九爷伸手给他摘掉头上的雪花,“说不准,世道如此,总要做些打算,留些后路。”
谢璟握紧他的手,还未开口,就听九爷道:“不让你走,放心,你跟在我身边就是。”
谢璟松了一口气,放心下来,也有心思同他继续聊下去,打趣道:“爷,你对虹姑娘比二少爷好。”
九爷轻笑一声,道:“男孩怎么能同女孩儿一般养?应该摔打着些,他皮糙肉厚,不碍事。”
谢璟也笑了。
九爷知他晕车难受,特意等在外头,等人回来之后又陪着走了一阵,一直到谢璟恢复如常才一起回去。
晚上谢璟的起居用具,尽数挪到了九爷卧房。
隔壁的那间,彻底成了摆设。
东院众人手脚利落,但也怕太利落了,小谢这老实孩子脸皮薄,大家伙都不约而同地不和他对视,一瞧见立刻低头手中做出忙碌的模样。
谢璟上楼之后才察觉,但木已成舟,他略想了下,就大大方方住了下来。
九爷瞧他耳尖泛红的模样,心里喜欢,坐在床榻上逗他道:“要不我让人把东西搬回去?等过几日,你适应了再来也无妨。”
谢璟摇头道:“没事,我以前也常给爷守夜,一样的。”
“这和平日可不同,”九爷捏他下巴,抬起来看了一会,道:“哪儿有守夜,守到爷床榻上来的,嗯?”
谢璟仰头,喉结滚动,发出一小声讨饶似的声音。
九爷凑近了咬他唇边,声音低哑,带了白日里不曾有的磁性:“你什么都不懂,胆子倒是挺大,我知你还未准备好,今日不要你。”
话是这么说,但也只做到了“没要”二字而已。
九爷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对这些也只从书上看到过零星内容,就这些,还是这几日抽空补习的功课。
他把书中所讲,实战演练,尽数在谢璟这里施展一遍,揣摩其中滋味。
像是捧在掌心的一枚果子,青涩却可口。
……
谢璟不管醉酒还是清醒,胆子都很大,区别只在于清醒时话少,实在受不住了,才咬着唇发出一两声鼻音。
他双手抓紧九爷胳膊,仰头看他,眼神里带了倔强,不肯移开分毫。
只这么贪婪看着。
即便那阵白芒在脑海中闪过,让人愉悦地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的时候,也没有松手。
来处不可说。
去处不可知。
唯有抓紧手中之人,才可渡他上岸。
冬日,南坊。
铁路沿线两侧不过几日功夫,就有了这么一片酒馆,俄人领事馆的负责人也是头疼万分,立刻就找去南坊当地官员,勒令他们立刻查封。
南坊官员却没有同以往那般好说话,先是打太极,胡搅蛮缠几日,待拖不下去了又推辞道:“这事儿我们也管不了,需得去省府,找总督签字。”
省府的将军白西梁早就盯着这处。
东省铁路位置关键,横贯三个极重要辖区,是为北地三省之咽喉。
第83章 春日 【加更1000字】
俄人借由当年签订修建铁路条约,趁机掠夺铁路两侧土地,数年来攫取许多非法特权,如今侨民越来越多,还兴建了几个机构,俨如国中之国。
白将军一早就死死盯着东省铁路,只等机会,把这处枢纽的管理、指挥和运营权限一并夺回。
他手头有兵,加上白九这一年在河对岸倒腾来的千万银元税金,一时军费充足,腰杆和枪杆都硬挺起来,说话有底气。
省府有政客来给俄人讲话,话里话外都站在对方那一边,若不是华国人长相,听起来倒像是俄领事馆又派来的说客。
白将军对这样的人没半点好脸色,语气冷硬:“俄人现如今借由一纸禁酒令,私改条约,在我国地界行使他国权力,尔等食君俸禄,尽说些猪狗不如的话,荒唐至极!”
但凡来总督府胡言乱语之人,尽数挨了二十鞭,赶了出去。
白将军亮出如此态度,摆明了要对方给南坊商户一个交代。
商户要钱,他白西梁要的是失去的土地。
众人皆知白将军最疼爱白容久这一个晚辈,算起来还要喊一声叔父,不知情者还以为老将军是为了侄儿撑腰,但知道内幕的,却只暗自叹一句,如今的世道,名利场上心台如明镜一般的恐怕找不出几人了,白西梁将军,当称得上一位。
省府白家,被白西梁将军扶持多年,也只有现任家主白容久,才知道老将军心中所愿。
不知者,谓我何求。
知我者,谓我心忧。
白九爷在南坊闹的这一场,完全中了白将军的心思,余下之事叔侄二人合理谋划而成。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条约内容既已不可更改,白将军态度明确,要求按章程办事,让俄人退后二十里。
俄领事馆的官员气得大呼小叫,但依旧没有拿白将军有任何办法,白西梁态度一贯强硬,虽和他们没有起正面冲突,但没少和日本人起争执,是块硬骨头。
俄人拿禁酒令当说辞,闹得狠了,白将军就对他们道:“不就是禁酒?那好办,让霍尔瓦格先把南坊铁路两侧辖区内的什么啤酒厂迁出去,你们俄人禁酒,就该先封你们自己的酒厂嘛,你做个表率,我自当约束下头的那帮小子们。”
俄人禁酒,只限制华国商人,却不限制俄国酒厂,这事儿早已引起不满。
尤其是华国商人被没收货物,又被驱逐过几次之后,还有人去领事馆抗议,要求归还货物。
领事馆的官员在省府碰了个软钉子,愤怒回了南坊。
十一月,俄人开始借故驱逐华国商贩,清理铁路线五十里内造酒、贩酒的人。事发突然,且范围扩发,许多商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查抄了店铺。
一众酒商去问,但俄人态度蛮横,把他们都驱赶走。
酒商们只能采取拖延的方法,一面要求退还被抓捕的店员伙计,一面要求给时间,好让他们运回手中积压的商品——说是运回,大部分就地倾销了,支持禁酒的俄人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看到其中利润,或是留下自己喝,这些酒都成了争抢的宝贝。
十二月初,交涉无果,俄领事馆又有条文下来,态度强硬。
随后,铁路沿岸两处辖区的华国酒商开始聚集,以北地三省商会的名义召集到一处,筹议抵制在东省铁路附近地界内禁酒的办法。
坐在这里的大多是男掌柜,女掌柜极少,如今天寒地冻,人人都裹了厚袍子,聚在一处围着一处炉火,愁眉不展。
有一位身穿黑色绸缎长袍罩短褂的男人开口道:“事到如今,白掌柜的,不如你再递封信给上头?即便总督府不好找,那南坊铁路管理局一处,总该为我们出谋划策,想想法子吧?”
另一个耷拉着眉毛,一脸愁苦道:“何老板,您那边不过是两车皮的货,我这可是搭进去好几个人哪!”
“哪怕替我们给九爷递句话也成,我们这日子过得着实艰难呀。”
“是啊,白掌柜的,全指望您了!”
几人议论纷纷,有不少人跟着点头催问,几句话功夫都看身白明禹,目光带了期盼。
白明禹头一回处理这样大的事,坐在主座上,面沉如水,听一众人说完才开口道:“诸位,此事不是我白家一家的事,也不是各位自己的事,需大伙通力合作才可完成。”
“白掌柜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这节骨眼上了,商户们也不顾得其他。
白明禹目光扫过他们,让人拿了纸笔来,挨个分发下去:“各位受了什么损失,或有什么冤情,还当写清楚交于我,一并递交上去,好同省府再次请愿。白将军清廉爱民,为我白家一家撑腰那是不可能的,但大家伙这么多人都受了损失,老将军势必要过问一下。届时就算找俄人拍桌子吵起来,也好有个信物,你们说是不是?”
有伙计和亲戚被抓的商户,率先提笔写了,他们只求要人,不求其他;另一些略做犹豫,也很快提笔写下,他们在南坊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俄人的气,尤其是还有些二洋鬼子,若此次白将军真能出面替他们做主,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上一篇:穿成暴戾大佬的小人鱼
下一篇:菟丝花男配我不当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