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摄影师,二十多年前的机缘巧合,一次名校采风时,与年轻儒雅的青年教授相识,一眼惊鸿,仉墨文被她身上那股纯粹到近乎明艳的光芒所吸引,而她亦倾慕于青年风骨卓然的俊雅气度。
所以相爱,所以决定厮守。
当年的爱情故事,确实是一段郎才女貌眷偶天成的佳话,然而,抛去爱情本身,生活的本质,却是真真实实的萦绕的烟火气息。
但是习诗是自由逐风的鸟,注定了无法在暖巢中安稳度日。
婚后的生活,她依旧长年旅外,哪怕仉南出生之后,在家与他们父子相处的时间依旧很少,她将自己全部的热情都奉献给热爱的事业,付诸于那一张张绝美的人间风景,却吝啬得,不肯多给最爱自己的一点点。
而在仉南无岁年一年,她第一次向仉墨文提出离婚,原因竟然是家庭的牵绊,逐渐侵蚀了自己作为一名摄影师对于镜头捕捉的灵感。
家人,朋友都在劝,包括仉墨文在内,也在尽力挽留。于是,在自由与家庭的第一次博弈中,习诗默认退却了。
而在那之后,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终于,在仉南十二岁那年,她旧事重提,因为渴望更加遥远的天空,所以最终决定斩断最后一丝固守的牵连。
彼时仉墨文已经心力交瘁,再说不出“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这样祈求的话,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习诗选择净身出户,曾经在这个家中生活的痕迹也好,那些残留的温馨也罢,她统统不带走分毫。
然而,离开前,望着白净少年哭红的眼睛,却温柔地最后一次安慰道:“南南不哭,明天春天,妈妈就回来看你。”
她还说,她永远爱他。
仉南就信了。
谁料想,至此山高水长,再无相见于春花烂漫之时。
回忆倏然而止,仉南说:“我曾经想过,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甚至做过最坏的打算,以为你遭遇什么意外的不测,没想到……”
现在在结合付宇峥之前向他吐露地过往,他才顿悟,原来她离开的第二年,就来到了伦敦,和付雪岩生活在了一起。
习诗早已泣不成声,双手捂住脸颊,任泪水在指缝中狂涌:“不是的南南……不是这样的,你听妈妈说……”
仉南冷淡吐出一个字:“说。”
“我当时生病了……”习诗痛哭道,“离开你们之后,我以为自己的事业会更上一层楼,但是没想到,却……”
“我没办法感知镜头,没办法发现那些暗藏在角落中的善恶美丑,我甚至拍不出一张像样的照片来……”
仉南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灵感枯竭。
习诗哭得断断续续:“我患上了很严重得到抑郁症,甚至想到过自杀……后来来到英国,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付医生。”
“……是他治好了我。”
仉南心中猛地抽痛一下。
两位付医生,却用不同的方式,分别疗愈了他们母子濒临毁灭的人生。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命中注定?
习诗在泪眼中抬起头来,哀求着:“南南……妈妈当时病了啊……我不是不守承若,我很想你,但是我没办法回去见你,我也回不去……”
这算是个理由吗?仉南想,大概算吧。
那他能释怀原谅吗?
应该做不到。
他冷声冷语,压住声线中那丁点的起伏,问:“那么病好之后呢?”
习诗怔住。
仉南说:“难道一直病到现在?听说你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拿到了自己的康复证明,那这之后的十年呢?你也没办法来见我一面,甚至,连个电话都不能打?”
仉南冷笑:“你还当我是十二年前那么好骗吗?!”
最不堪的面具被亲生儿子骤然揭开,习诗久久无法言语。
是啊,后来呢?
大概就是习以为常的逃避了。
在经历了痛苦的治疗过后,脱变之后的她 ,只贪恋于眼前的温暖,只想将这自己唯一还能抓住手心的依靠留在身边。
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曾经的过往,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给过的承诺,便一同被丢进了大西洋的滚滚洪流之中。
她不能允许自己再度深陷沉沦,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去看。
时间过了许久,久到仉南以为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习诗终于勉强开口,无力而虚弱地试探:“你恨我,对不对?”
“不。”仉南盯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淡声道:“我无感。”
是爱是恨,是怪是怨,到这这一刻,他终于已经连一点情绪都不愿再给她。
习诗惶然地望向他。
这场谈话到这里,基本可以画下一个休止符了。
然而,习诗沉默几秒,忽然问:“你和宇峥……你知道吗,他始终无法真正接受我。”
“很正常。”提到付宇峥,仉南眼神终于不像刚才那样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他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小口水,说,“如果换我,也接受不了。”
习诗:“那你们……”
“我们不会分开。”仉南放下杯子,“嗒”的一声轻响,如同说出的话一样掷地有声,干脆利落,“不管是你,还是任何人,都影响不到我和他,不管你们怎么看,我们都不会分开。”
习诗咬住嘴唇,那么用力,几乎见血。
蓦地,她听见仉南轻声开口,语调嘲弄。
“怎么,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准继子睡在一起,觉得别扭恶心?”
习诗猝然抬头,目光灼灼:“不,我没有那么想!”
“随便你。”仉南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同样,你爱嫁谁嫁谁,愿意和谁注册结婚,我管不着,也不愿意上心。”
“你要是嫁别人,我只当不知道,你要是非要嫁他爸——”
习诗试探问:“你怎样?”
仉南勾勾唇角,回答道:
“不怎么样,大不了就当亲上加亲。”
习诗的眼神晃了晃,而最后腾起的这半分希望,终究破碎于仉南补充的话中——
“不过也只当是他爸,娶了我爸的前妻而已。”
在他心里,妈妈的那个位置上,没有她的余地。
说完站起身来,在习诗压抑痛楚的低呼中,利落转身。
朝着不远处吧台,付宇峥等候的位置,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仉小南:就这样吧,拜拜了您。
付小峥:真酷。
十九:不愧是亲妈的好大儿!
嗐,世上哪有多完满的事,原谅看似简单,但是有些事吧,就算不原谅,还能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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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更新在晚上九点,这次真的是一滴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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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付宇峥一直坐在吧台这边, 一侧目就能看到仉南的位置上等待,余光看见他走过来,立刻从高脚椅上下来,随手掏出几张钞票放在吧台上, 用英文对服务生说:“连同B2桌一起结账。”
等仉南走到他身边, 什么都没说,直接将人揽住, 大步走出酒吧。
他们谁都没有驻足回望。
室外居然还在飘雪。
一直到出了门, 走了几步远, 付宇峥才轻声问:“要说的都说完了?”
“说完了。”仉南吐出一团白雾,心中万千感慨,都化为一声轻笑, “剩下的事, 就爱谁谁了,跟咱们没关系。”
付宇峥沉默两秒, 明白他的意有所指, 回答道:“没错——那么, 你想回家吗?”
仉南笑得轻松, 说:“回家啊?可是今天是平安夜, 现在走了,有点可惜吧?我还没感受过国外的平安夜氛围呢。”
付宇峥见他这样说,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好, 那我们就留下, 过完节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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