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世界和系统留守在了穿书局,和监察部门被释放的数据们配合,在海量的数据乱流里尽力维持世界维度的稳定,但依然不足以推进程序的正常运转。
“终端机不在了,我们需要有人来翻页。”
机械音说:“你有能翻书的程序吗?得要足够安全稳定的,不会被解构摧毁,核心数据不会被冲散的那种——”
展琛:“有。”
机械音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问,闻言诧异:“你做这种程序干什么?”
展琛没有解释,轻轻摇了下头:“我现在就把数据包传送过去。”
他抬起手,本能要操控数据,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完成了转化。
侵入机甲的监察部门数据看着展琛进入意识海,打开仓库,忽然想起件事:“对了,我们之前盘点库存的时候,捡到了一团不在记录里的数据,你是不是把它也做成系统了?”
展琛取出磁盘,微怔了下:“我没有收到类似的通知。”
“是偷溜进来的,它说它来找朋友,我们就没抓它,把它放进去了。”
来的监察部前辈话很多,一边接收展琛提供的程序数据,一边在穿书局的存亡危机里抓紧时间聊天:“后来才发现它进去就没再出来过,我们谁都不想发传单,就没上报……”
这种关头,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
展琛退出意识海,单手扶住操作台,从数据传输的进度条上抬起视线。
“你也知道,除了穿书局的工作人员,剩下的数据都不能随便进入商城仓库——要是非得进去,就要先接受临时性的数据封锁。”
机械音说:“它的记忆数据被剥离了,还都扣在我们这。”
机械音稍顿了下,又像是随口闲聊,继续说下去:“你们留在穿书局那个小系统,我看它的代码很眼熟……”
展琛眼底有锐色一闪而过。
监察部门负责自检,原本就不该配合任何不符合规定的违规操作。
来找展琛的数据没再多说,点到即止,带着拿到的程序回了穿书局。
……
展琛收敛心神,他删除了外来数据的侵入记录,重新看向那片规律闪烁的光点。
——这是蒲影曾经发现的规律。
坠入电子风暴后,蒲影学会了一点电子风暴的语言,和刚刚生出自我意识的电子风暴聊了天。
蒲影发现,只要把核心粒子数据化后送入风暴眼,就能不被彻底格式化。
在那家孤儿院,蒲影留了一张纸条,把这个诀窍教给了两个人。
展琛把核心数据分离出来,藏在了小光团老师在风暴眼里的家——封青没能顺利找到这条路,他的核心数据一定还在别的什么地方。
比如穿书局的数据库,或者商城的仓储区。
那时展琛已经当了很久的商城负责人,却是第一次尝试着做系统。
他没有经验,许多模板数据都找不到放在什么地方,唯独那一段核心程序很顺手,一找就找到了。
顺利得就像是有段偷溜进来的数据,兴致勃勃地来看朋友,抵押了自己的记忆,却还模模糊糊记得好朋友的名字一样。
……
那是展琛第一次给宿主做系统。
宿主叫俞堂,领了给员工分配的标准身体数据,刚从风暴眼里来报到。
宿主偏科偏得离谱,展琛从自己身上剥离了二十分的演技,做成卡片当抽奖礼物悄悄送过去,也只让宿主勉强把考评成绩提到了C级。
宿主从全能管家部转去备胎部,磕磕绊绊通过了实习期,需要一个系统来配合工作。
把新做好的系统送去的时候,展琛看见了那个站在等待大厅里的新员工。
还用着初始化的身体数据、没有经过调整的标准外貌,如果不仔细分辨,几乎要以为那是个随机生成的NPC。
察觉到展琛走过来,对方抬起头,漆黑的瞳仁平淡冰冷,带了隐藏极好的陌生抵触和警惕,落在展琛身上。
展琛调整好自己的身体数据,和他握了手,对方的手指贴上来,是数据特有的苍白和冰冷。
展琛把能陪着宿主一起嚼泡泡糖的系统交给他。
俞堂没有多留,从他手里接过系统,道过谢就转身离开了大厅。
监察部门的前辈探出头,搭上展琛的肩膀:“这就是你一门心思要等的那个新人宿主?”
“这算什么?太没氛围了,就算是数据也不行啊。”
监察部的数据们关系向来不错,同事朝展琛挤眼睛,兴致勃勃出主意:“我们帮你拦住他,找个什么借口,你跟他多说几句……”
展琛的视线从那道身影上收回来。
“不用。”他笑了笑,摇头,“已经很好了。”
同事没看出哪里好,又拗不过他,念着奇怪摇头离开,去享受穿书局员工才有的内部福利。
展琛站在原地,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试着轻握了下。
是他忘了教电子风暴,一旦他们分开了,记得不要去找他。
是他没能及时想起过去的事,才害得电子风暴在第一次考核中失败,被骗着剥离了粒子。
电子风暴是被他困在了这个世界。
……这已经是展琛独自进行的768次推演里,最好的一次重逢。
-
前所未有的剧震瞬间扯回了所有人的意识。
“维度修改确认,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电流的声音骤然尖锐嗡鸣,仿佛能穿透脑海的嘈杂高频噪音里,时霁的声音尽力透出来:“展先生,我们必须想办法靠近俞先生,要不了多久——”
他忽然察觉到了展琛的打算,急声道:“展先生!”
——在他们没来得及察觉的时候,展琛已经进入了维度裂缝的另一边!
“我去更合适!”
时霁嗓音发哑:“我接受过高强度训练,可以在穿戴防护服的前提下承受更大的压力——”
“放心。”展琛已经装配好了防护服,他扣合护目镜,轻敲了下喉麦,“生存训练的记录是我保持的。”
时霁微微怔住。
特战队的魔鬼训练继承自安全部,有几项格外久远的记录,到现在也还没被人超越过。
那些记录只有数据、没有姓名,有不少顶尖的士兵不服气,都认为这些数据不可能存在,是编出来刺激人的。
尤其生存训练,条件严苛残酷到了极点,想一想都要叫人发冷。
从剥夺睡眠和休息开始,高压、失重、电击、刑讯,被扔在毒气室里,直到听不见最后一点痛苦挣扎的声音。
凡是能在这个项目上取得高分的受训者,无一不是有着强烈的生存意志。
活着,不计代价活下去。
时霁还记得展琛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忽然无法想象,是在什么情况下,会让这项记录的保持者主动选择死亡。
……
庞大的机甲缓缓打开了防护罩。
展琛陷进曜目的光里,这里是维度的尽头,重新升维的世界搅起无数湍急暗流,几乎要把胸口的全部热意都榨出身体。
胸廓被挖空最后一口气,耳膜激痛,视野里腾起淡淡血红。
展琛在淡红色的视野里看见了那道身影。
他伸出手,把俞堂抱在怀里。
俞堂身后骤然迸出强劲的力道,把那具身体扯向光的深处。
他们在时空的旋涡里,引发时间碰撞扭曲的核心不会被轻易释放,一整个宇宙的庞大规则荡压下来,碾向不自量力的狂妄挑衅者。
展琛把俞堂向胸肩里裹进去,他低下头,严密的防护服贴上俞堂的额发,力道温柔得像是久别重逢的亲吻。
俞堂在触碰里醒过来。
他的身体粒子已经和这片光芒海融在了一起,看到展琛的下一刻,眼睛里却还是浮起格外明亮的笑意。
“展学长。”俞堂偎在他臂间,一下一下地轻轻蹭,“展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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