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这个年龄和身份,不会成为你的妻子,”夏琴直起身,“你也不会娶我,因为你不喜欢我。”
既然如此,夏琴便决定去勾引江落那没有原则的父亲,至少这样,她可以永远陪在江落身边了。
她笑了笑,道:“当我成为了您的母亲,我就可以保护您了。”
“最重要的是,”她喃喃道,“等你父亲死了,江家是我的,你也会是我的。”
“少爷,你会是我的孩子。我可以带着你远走高飞。”
镜中世界里夏琴的回答,和现实世界中夏琴所说的话逐渐合二为一。
十五岁的江落知道夏琴对自己的母亲怀有隐隐的敌意,在每一次江落为了保护母亲受伤时,这样的敌意都会尖锐显现。
直到那一天,他才知道这些敌意代表着什么。
夏琴嫉妒他的母亲,因为江落的母亲可以永远拥有江落。
十五岁的江落受到了无法言喻的,来自成年人世界的黑暗冲击。
江落报了警。
他是未成年,报警的罪名是保姆强奸未成年未遂。因为这件事,江落的母亲萧烟终于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和江平成离了婚。
江落一点儿也不想留在江家,留在这个腐烂得令他反胃的家里。他和母亲离开了江平成,从有钱人的生活变成了普通人家的生活。
江落以为这是新生活的开始,事实也是如此,只是生活变得更加糟糕了而已。
他的母亲萧烟在局促的生活中开始后悔,开始抱怨。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崩溃地对江落哭喊道:“你为什么要报警?你不报警的话我就不会和你爸离婚了,我们就不会过这种苦日子了。”
“我宁愿不知道他出了轨……”
从这一天开始,江落就觉得亲情这东西,真是让人嗤之以鼻。
……
夏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被她关上的房门忽然被人踹开。池尤站在门边,背对着阳光,面容覆盖一层阴影,声音微冷。
“这位……夫人?”他道,“我和江落该离开了。”
江落站起身,从夏琴身前走过,他忽然转头看向了夏琴。
目光之中没有丝毫波澜,好像夏琴之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夏琴的表情微僵。
她想了无数种江落知道真相后的态度,无论是恨也好恶心也罢,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江落会是这样的表现。
“忘了说一句,江家是很恶心,”江落耸耸肩,略带讥诮地道,“无论是江平成,萧烟,还是你。”
他回过头,语气里甚至有了笑意,“还好,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说完,江落走出了门。
两个人径直出了池家。
早上马夫将他们送到池家时,池尤曾和马夫吩咐过等傍晚再来接他们,如今他们提前走了,只能靠双腿走回去。
路上,江落问道:“江平成想和你做什么生意?”
“商队生意,”池尤挑唇笑了,“卜九城最近闹鬼的传闻沸沸扬扬,他做的赌场生意已经到了关门破产的边缘。他亏了不少钱,先前池家给江家的钱也都被他拿走填了窟窿,这一次么,他是想把赌场的库存运到外地去买卖。池家擅长捉鬼做法事,他想让我找一个厉害的池家人和他同行。”
江落挑眉:“厉害的池家人?除了你,池家还有其他厉害的人?”
池尤稍愣,随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厉害?”
江落反问,“难道你不厉害?”
池尤没忍住笑了,眼底的漆黑都好似变得没有那么危险,“江少爷这张嘴,真是不给别人占据上风的机会。”
他们两个偶尔这么闲聊几句,很快走到了闹市。江落走过一摊馄饨店时,听到坐在路边一桌的三个男人正在谈论闹鬼的事。
“听说昨晚又死了一个,死的那叫一个惨,大早上就被匆匆送到义庄了。”
“嘶——死的有多惨?”
“我说出来你都要害怕……算了算了,一会儿还要吃馄饨,我还是不和你说他的死状了。”
江落脚步慢慢停下,看向池尤,认真地道:“我饿了。”
一分钟后,两个人也坐在了路边。馄饨店老板热情地问道:“两位吃辣吗?”
江落点点头,豪爽道:“多来点!”
老板道:“好嘞!”
馄饨店内狭小,屋里只有老板做饭的地儿,桌子都摆在外头,虽然小,桌椅还老旧,但称得上干干净净。池尤垂着眼看着桌子上的道道划痕,他的坐姿端正,虽然瞧起来和周围的人不太一样,但池尤太过从容,并不显得格格不入。
甚至还有闲心和江落打趣道:“今天托了江少爷的福,多吃了一碗没人絮叨的饭。”
江落有些明白池尤活着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追随者了。
光是看文字,他就喜欢上了池尤这个角色,等真正接触到池尤时,无论他是活着时的伪善模样,还时死去后强到可怕的深不可测模样,都有着极强的个人魅力。
能让他的那些追随者不自觉地喜欢他,崇敬他,直到身心都不由被他操控。
因为他太能装了。
江落虽然知道少年的池尤已经带上了一幅假面,但不得不佩服。池尤这每一个笑每一句话,他还真分辨不出来哪句是真是假。
索性直接凭着本性对付,“谢恩吧。”
池尤又笑了。
身后,那三个人接着谈论道:“那死的人是谁家的人啊?”
“这你们都不知道?死的是个池家的一个小厮。”
第120章
池家小厮?
江落若有所思道:“等吃完饭,我想要去义庄看一看。”
池尤夹起馄饨的手指一顿,“好。”
一炷香后,两个人快步往义庄走去。
义庄建在城内偏僻处,是卜九城中的人共同出资建造的留以暂时存放死尸的地方。一座孤零零的院子独自在荒野之中,木门破旧,墙面掉了白泥。这时已然傍晚,昏暗的天色下,义庄看起来更是鬼气森森。
江落和池尤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义庄分为两个部分,一是进了大门后的院落,院落里存放有二十多个黑木棺材。二是院落中的矮房,矮房之中收殓的是新死去的死者。
江落看着院内的棺材,池尤解释道:“这都是近几日死去的人,将棺木暂且放在这里,等着一个好日子再一起下葬。”
江落问道:“义庄里没有看守的人吗?”
“有一个老头,姓徐,我们都称呼他为徐老头,”池尤带路走到内门前,“他脾性古怪,这会儿应该喝完了酒在偏房打瞌睡。我们自己进出就好。”
说完,他推开了门。
“咯吱”一声,沉重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屋内的尸体腥臭味迎面扑了过来。池尤用手帕捂住了口鼻,也捂住了嘴角隐隐笑意,“江少爷,进来吧。”
屋内只点了两根煤油灯。煤油灯的中间摆放着两张床,床上躺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上方血迹斑斑。
江落也捂着鼻子,他拿起一盏煤油灯靠近其中一具尸体,撩开白布时瞳孔猛得紧缩,“……段子?”
床上,段子面容惨白,他眼睛瞪大,唇色发紫,头颅竟然从脖颈处断裂,模样凄惨。
死的人……是段子?
怎么可能?
昨天他们还在一起探讨怎么抓住恶鬼,今天就死了?
江落呼出一口浊气,不敢置信被压下,但他仍然感到匪夷所思。他将煤油灯放在一旁,将白布全部掀开,段子不止头颅被割掉,四肢也不在身躯上,而是被拼凑成了一个人形。
池尤站在一旁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团空气,忽然叹了一口气,“死的真是可怜啊。”
江落皱起眉。
他走到另一张床前,将白布猛地掀开。这张床上也躺着一个死者,死者头发脏乱,衣服破旧,身上恶臭熏天,是一个乞丐。他的死法跟段子很相像,头颅同样被割掉放在一旁,但却没有段子那般五马分尸,至少他的胳膊腿还在身上。乞丐的表情和段子一样,都带着还未散去的恐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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