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要是能在今年落实拆,就是打家劫舍抢银行,也得弄钱过来去投标——谢家父子不约而同地想。
钟佳明拿着根烟在桌上磕了磕,摇头:“不太顺利。”
十字街的人多年来有恃无恐,自以为这块地拆定了,每次拆迁办的人上门他们都拽得二五八万,这个开口八百万,那个没三间门面谈都别谈。
这一次拆迁消息放出来后十字街果然又倾巢出动,钟佳明的小组都还没组建起来呢,都已经有人放话到他家门口,“小老卵,给我们识相点啊!”
钟佳明要打下他们对拆迁的预期,不是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能做到的,除非单位里的上层领导同他配合,给他放权。
而钟佳明如果想说服领导,就得明明白白交代清楚自己的想法,但偏偏钟佳明不能直接揭了底牌。
海滨市就这么大,大马路上掉下来一块广告牌砸到十个人,有六个人能沾亲带故,消息一旦走漏,他就更被动了。
这个事儿是两手提篮,左难右难。
最重要的是,钟佳明的直属上司是秦刚,钟佳明给秦刚递交上去一份十字街的评估报告,就被秦刚直接打回来了。
谢祖望一拍桌子:“秦刚这个王八蛋!在家里不做个人,在单位还假公济私给你添堵!他从一开始把这项目摊你头上就是没安好心!想逼你自己离开土地局!”
钟佳明把烟咬在嘴里,没吭声。
谢祖望急道:“那你去找你们局长说啊,这是你们整个单位的事,十字街要是在他任上拆完了,不都是他的政绩嘛!”
钟佳明苦笑,这里头的猫腻谢祖望哪里会懂。
“爸,”谢云书靠在沙发上,伸展开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解释道,“‘越级汇报’是职场大忌,别说四姨夫他们公家单位职级森严,就是普通小公司,也有自己的组织架构,专人专责,专事专办,‘越级’就是‘越权’,没有一个领导能待见。”
谢祖望没听懂,挠挠头:“小书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啊?”
谢云书转了下手里的小灵通,微微一哂:“书上看来的。”
钟佳明定睛看了谢云书一眼,笑道:“你妈给你取名里带个‘书’字真是没取错。”
“那是!我儿子从小就聪明,别的小孩3+5都算不清被打得嗷嗷哭,我们小书都会背九九乘法表了!”谢祖望先自得地吹一波儿子,又有点急躁地问钟佳明,“那现在你怎么办呢?”
钟佳明抽了一口烟,在袅袅飘起的白色烟雾里微微眯起眼睛。
“办法是有一个,”钟佳明用中指按了按额心,说道,“我不能‘越级汇报’,但我能请人‘平级递话’。”
“对啊!”谢祖望一拍大腿,“妹夫你老爹是物价局的一把手,让他给你们局长带两句话就行了啊!”
谢云书觑眼打量钟佳明的神色,发现钟佳明虽有了主意,但形容间颇有几分不甘,仿佛并不很愿意向他父亲求助。
谢云书一颗七巧玲珑心,稍微一转就有了猜想,钟佳明应该不是耻于利用家里的关系,症结只怕还是出在祝君梅身上。
老钟家终究还是没能全盘接受他四姨。
送佛送上天,谢云书心中琢磨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再给他四姨夫抬上一架梯|子。
钟佳明家学渊源,又是名校选调生出身,他对官场的那套规矩掌握得还是很熟络的。
但常年浸淫在体制中的人,思想也有某种程度的固封。
谢云书的手指在小灵通的背壳上轻轻点着。
该怎么让四姨夫明白,剑走偏锋,也能殊途同归……
“咔哒”的开门声响起,几人都往东南角的那个屋门看去。
裔玲玲穿着一件奶黄色的卫衣,趿拉着小熊拖鞋走出来。
“谢叔叔,钟叔叔!”小姑娘叫完人,跟兔子似地蹦到谢云书身边,在谢云书沙发旁的扶手上坐下。
“肚子饿不饿?吃早饭吗?”谢云书抬头问她。
“一点都不饿,昨晚夜宵吃太多了!”裔玲玲晃着马尾。
谢云书从茶几上拿了袋饼干拆开:“吃点垫垫,离中午吃饭还早着。”
裔玲玲一边吃饼干一边含含糊糊地问:“哥,昨晚回来你算账没?咱们一共赚了多少钱?”
谢云书招招手,裔玲玲把耳朵凑近。
“哇!”裔玲玲叫起来,“这么多啊!那我们不是发财啦!”
钟佳明好奇问:“赚什么钱?你们赚了多少钱?”
谢云书眸光微微一动,刚打瞌睡,枕头就来了。
裔玲玲吃得有点噎,跑开去找牛奶喝,又哒哒哒跑回来,她给谢云书也拿了盒牛奶,塞到他手里。
谢云书拽了下裔玲玲的马尾:“钟叔叔问你话。”
裔玲玲:“问什么?”
钟佳明又问了一遍:“你不是说你们昨晚赚了很多钱?赚了什么钱?”
裔玲玲看看谢云书,谢云书点头,示意她可以说。
小姑娘这才竹筒倒豆子,绘声绘色地把谢云书带着他们卖荧光棒的整个过程全部都说了。
谢祖望听得张大嘴巴,下巴都合不上。
钟佳明手指上夹的香烟烟灰全都落地上了他都没发现:“昨晚我跟你四姨有同事去看演唱会,回家后打电话跟我们抱怨全场都买不到荧光棒,原来是你们做的。”
裔玲玲骄傲地仰着下巴:“都是我哥的主意!”
钟佳明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你们把体育馆那边的海报全都替换了,其实人家主办方根本就没有办这个主题?”
“是啊!”裔玲玲点着脑袋。
“你们还召集了一群人满广场地喊,张学友最喜欢白色,买荧光棒一定要买白色的,给张学友一片白色海洋,让所有人都听到……”
钟佳明喃喃着,若有所思。
他脑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在蠢蠢欲动,但那个想法又很模糊,像被捂了一层薄纱,怎么都抓不住要点。
他禁不住看向谢云书。
少年身体往前倾着,两手抱着牛奶盒,喝牛奶的时候脸颊一缩一缩,眉眼清晰漂亮,可也带着与年龄相称的青葱稚嫩。
这个孩子真的只有十七岁?
钟佳明怀疑谢云书的脑子里长了一个万花筒。
他困惑又不无讨教意味地问:“怎么让你想到这种法子的?”
谢云书的牛奶盒见底,吸起来发出“嘬嘬”的声音,他笑着解释:“其实这事儿办起来一点不复杂,也没什么玄乎,不论是海报、指示牌、灯箱广告,还是玲玲和她的同学们充当传声筒,在这个过程里,他们统一都承担了‘传媒’的作用。”
“传媒?”钟佳明无意识地跟着重复,“传媒……”
谢云书把牛奶盒靠着耳朵晃了晃,确定里面已经空了,捏扁了盒子,他偏头想了一下,语气还是那样不高不低的,揭示自己操作整个白色荧光棒市场的本质:
“制造、传播信息,潜移默化引导大众——这就是媒体的力量。”
这句话如同拨云见日,钟佳明瞬间醍醐灌顶!
眼中一片精光四溢!
钟佳明霍然站起来,他走到谢云书面前,两只手掌重重拍在谢云书的双肩上,激动道:“小书!小书!你是个天才!你真是我的小福星啊!”
谢云书故灠岪作茫然:“……啊?”
“君梅!君梅!”钟佳明手舞足蹈地往厨房冲,“我跟你说,十字街的事儿我有辙了!我这回真有辙了!不用求我老爸,我也有办法解决了!”
“真的?”厨房里也传来祝君梅高兴的声音。
“真的!多亏了小书!哈哈哈哈!”钟佳明笑得都抽风了。
谢祖望眨巴眨巴眼,忽然瘪了下嘴,他往墙上的挂钟看了看,两手把腰一叉,站起来宣布:
“你们都在家玩儿着,我去车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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