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以对方的状态,能不能碰到锅还未可知,如果能碰到,被府里的婢女小厮发现了该怎么办?
今晚闻家开宴,厨房里肯定有很多人……
不知不觉,闻九已经从担心自己高烧,变成了担心谢玄被抓,虽说直觉告诉他对方要比青云门那个道士更厉害,可他的眼睛却总止不住想往外瞧。
做工精致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回廊里也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约莫是在忙着上菜。
白日里吃的糕点牛奶早已被消化干净,好在闻九习惯了挨饿,哪怕有隐隐约约的饭香味飘来,他也不觉得如何难熬。
——梦里谢玄的消失,会不会是因为对方真被给道士收了?
就在闻九这么想的时候,通往主院的方向忽然传来了戚戚哀哀的求饶声,很耳熟,他上午才听过。
是德全。
第一次到主子跟前伺候,他难免有些激动,也想看看传闻中的仙长是什么模样。谁料,其他小厮同样是这般想法,推搡之下,他竟被挤了出去,踉跄着踩了仙长绣着云纹的白袍。
闻家自诩有规矩,当场便罚了德全十个板子,剩下的则拖到后院去补,省得扰了瑞少爷的兴致,脏了仙长的眼睛。
可怜对方,上午还在为闻瑞真情实感地嘲讽闻九,晚间挨板子时,前者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房间里没有灯,闻九坐在枝叶稀疏的梨树下,正好可以看到德全被两个人粗鲁地架着,两条腿拖在地上,死狗般,留下夜色里难以察觉的暗红。
闻九只望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他实在没空去同情一个总刁难自己的混账,而且,按照惯例,后院附近这一地狼藉,最后还得轮到自己来收拾。
谢玄便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体质特殊,旁人又看不到,他本可以肆无忌惮地穿墙走捷径,却仍旧规规矩矩顺着没关的门走了进来。
素衣白袍,皎皎明月挂在他身后,尚还年幼的闻九找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词来形容,只觉得对方好看极了,好看到让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
“吱呀——”
大门无风自动,挡住了不远处的糟污血腥。
因为远离闻九后的阿飘状态额外忙活了许久,谢玄从系统空间拿出存放的饭菜:“在等我?”
“只是想仔细瞧瞧欺负我的人的下场。”说完这话,没有注意时间流逝的闻九才惊觉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和梦中截然不同。
德全已经被拖到后院,可他还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微微蹙了蹙眉,闻九看向谢玄被自己咬过又握过的左手:“你这是什么功夫?”
不确定对方是否能理解系统空间的谢玄:“……袖里乾坤。”
“都是提前存好的东西,”小院里只有一口水井,递了双筷子给闻九,谢玄又用积分换了套矮矮的石凳石桌,“你想学吗?”
闻九点了点头。
他倒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但若能把瓷片匕首藏进去,将来再遇到危险时,他定能出其不意,多几分胜算。
怎料,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他的额头就被人屈指敲了下:
“小孩子别操心那么多。”
“吃饭。”
三番两次被对方动手动脚,抿着唇的闻九本来还有点恼,一对上谢玄那双平和含笑的眼睛,忽又发不出火来。
“你肠胃不好,我做了些好消化的,”过往几个世界没少下厨,谢玄摆好两菜一汤和饭碗,示意闻九动筷,“尝尝,之后再给你煮肉吃。”
坐上石椅的男孩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猜一个和尚怎么会做荤。
不过很快,闻九就没空去思考和尚的古怪,尽管有意去控制,他吃饭的速度却还是明显比上午快了许多。
和梦中一样,单薄的木门没能拦住德全的求饶,注意到谢玄朝声音来源处瞧了瞧,他咽下口热汤:“你想救他?”
未等对方答话,他便继续:“没用的。”
哪怕谢玄帮德全躲过了这一劫,后者也会因这样那样的“巧合”,死于另一场祸事。
甚至死的更惨。
又或者,这祸事会落在干预命运的人身上,虽说谢玄看起来已经死过一次,可闻九还听过一个词,叫魂飞魄散。
“我没打算救他。”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谢玄勾唇:“早说过了,我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他的善,绝不会用来同情伤害过闻九的人。
怎奈听了这话的男孩竟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反而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狠狠将眉头拧在一块。
三口两口解决剩下的饭菜,他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你走吧。”
没有发烧,也没有饿肚子,倘若真是谢玄的到来替自己挡了这一劫,那对方继续和自己纠缠下去,只会被他拖累,越陷越深。
心知闻九的脾性,谢玄不急着反驳,只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闻九:“我自然有我的活法。”
跟自己最不对付的闻瑞要离家,他的日子本就会好过些,等他养好了伤,再长大些,找机会逃出去便是。
天大地大,总有他的容身之处。
不过嘴上,闻九说的却是:“……看在这顿饭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我手里有那便宜爹想要的东西,等闻瑞一走,我定能成为闻家最受宠的少爷,吃香喝辣,把所有尝过的苦都还回去。”
半响没等到和尚接话,他抬眼:“你不信?”
谢玄当然信。
因为那就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
可他也清楚,被虚假亲情蛊惑、自欺欺人,想独自承担却燃起焚城大火的闻九后来有多痛苦。
强行改命的劫数会应在卜卦者的头上,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偏偏闻九是那个被天道选中的人,时机未到,天道想让他活,他便不可能死,还背着满城怨念,成了好事者口中半人半鬼的罪人。
重来一回,谢玄怎会让相同的悲剧再发生一次?
“我信,”谢玄道,“但我还是想带你走。”
“闻家不是个好地方。”
闻九的心跳快了一拍。
他想走,他当然想走,只是他明白,一个小孩子在外面生活有多难,尤其是他这张脸,更会为自己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有谢玄……
猛地,闻九定了定神:“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况且跟着他,对方很有可能会死。
“鬼要吸阳气,妖怪会吃人,连道士都可能拿血肉炼丹。”跳下石椅,闻九迈着小短腿,三步并作两步回屋,关紧房门:“你走吧,快点。”
谢玄:……
看来不坦率这点,是某恶鬼从小就有的习惯。
幽幽叹了口气,谢玄礼貌地没有穿墙,而是抬手敲了敲门:“闻九。”
卧房里的小孩没说话,默默用后背顶住了门。
“我知你在担心什么,”混杂着前院传来的笑闹声,谢玄低低,“我不会死,也不会加害于你,如违此誓,定束手就擒,叫你一刀刀捅个痛快。”
闻九:“这算哪门子发誓。”
连最基本的天打雷劈都没有,和尚的嘴可真笨。
“我不喜天道,”并未因对方失忆回到幼年而轻慢,谢玄认真,“唯有一颗诚心。”
这话若落在旁人耳中,八成会被嗤之以鼻,空口白牙的,凭什么要信你。
可闻九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锐,慢吞吞地,他回过身,轻轻将房门拉开一条细缝:“当真?”
谢玄:“当真。”
“现在还不是时候,”无数次计划过逃离闻家的方法,闻九谨慎,“得等府里大部分人喝醉……”
“没关系。”
一把抱起神色严肃的小闻九,谢玄轻挥衣袖,瞬间将后院恢复原样。
任由男孩抓紧自己的衣袖、下巴磕在自己肩窝,他足尖一点,凌空而起:“一座囚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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