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越思考了片刻:“小青?它不是你的后代吗。”
连苍挑眉:“有我的血脉也未必就是我生的。我是苍兔。兔子怕蛇难道不是天性?”
苍兔,修真界特有物种。兔耳,小鹿角,猫尾,体含麝香,很受女修士欢迎。
从妖帝墓出来以后,奚越翻过几本和连苍有关的史书。大概因为时间久远,里面对连苍的记载总是用“疑似”两个字推断。
有的说他是龙蛟,有的说是奎虎,再不济也是白鹿,却没人想到他的本体竟然是兔子。
连苍收好了棋子,抬手瞬间,面前的棋盘消失,而他的膝上多了一把琴。
长的和云生手里的那把琴有些像,但更加华美大气,被人称为“妖帝琴”。
但真正的妖帝琴还在墓里镇压着九口青铜棺,这不过是天地灵气具化而成的异象。
连苍离世六千年,剩下的不过是一具道身,却依然有如此气魄。
奚越觉得,就算是成仙,连苍也是其中最强的那一批人。
在这里,不管是连苍还是奚越,其实都没有实体。
但当连苍的手抚过琴弦,奚越耳边真切地响起一道琴音。
天籁之音。
靡靡的琴音和玄清炼气诀共振成了一个频率。
就像是两根线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挽了个结,奚越断掉的大道被强行续在了一起,尽管他寸断的经脉没有丝毫好转的倾向。
一曲终,连苍收起琴,叹了口气:“现在的我只能保证你暂时不会死。不过只有融入这个世界,你的伤势才有好转的可能。你应该有所察觉。”
“多谢陛下救命之恩。”奚越十分钟郑重地行礼,“但我想知道,陛下为什么会救我?”
连苍的目光游离了一瞬:“可能因为……太无聊了吧。”
*
对于外界来说,时间其实只过去一点点。
这一点时间,刚好让路过洞天福地外的师夷光破门而入;奚越的血涌上了嗓子眼。
他身边,小青的鳞片由青转白,整条蛇有点萎靡。
奚越不停的呕血,完全是生理性的。血液里蕴藏着破碎的大道法则。
他的修为依然停留在神藏巅峰,整个人的气息却萎靡了不少。
师夷光想碰他,又不敢碰。
这个时候的奚越看起来像个要烧破的陶瓷胚。
碎在手上,未免感觉可惜。
他的确不怎么喜欢奚越,甚至觉得死了的奚越才是好奚越。
但是死在自己的地盘,有点不好和岁时寒交代,而且席如生肯定会大闹瑶光峰。
师夷光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奚越,脸色不是很好:“喝。”
自从妖帝连苍伐了建木,供养建木的弱水*便直接枯萎。流传到现世,所剩的弱水份额更少。
作为建木的伴生河,弱水生机旺盛,是续命的最好良药,在拍卖行里往往卖出天价。师夷光贵为剑山掌门,也不过两滴。
师夷光曾经想过好几次到底要怎么用这两滴河水,起码也要等到年纪大了给自己增加点寿命,没想到竟然先便宜了奚越。
这两滴水绿的璀璨。虽然量不多,但效果显著。
奚越苍白的面色明显好转,停下了呕血,脸上有了点血色。
弱水治好了他身体上的伤痛,甚至平白添了点寿命,但那道大道伤痕仍在。
师夷光眉心微蹙,问:“怎么失败了?”
这没道理,不应该。
奚越自然不可能把连苍说的结论告诉其他人。
他思考片刻,回答:“之前我还在玄清宗的时候,同玄清宗首徒孟清峥立过姻缘血誓。后来悔婚,撕了契书。”
他说的当然是事实。
师夷光倒是知道这回事,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压根没想到两人居然定下过血誓。
歃血为盟,对天起誓。
不像是前世承诺张口就来,这个世界因为灵气充裕,冥冥之中是真的自有天意。违约的代价也极其高昂。
师夷光觉得奚越不像是这么弱智的人。
然而除此外,好像真的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连道基都碎了。
瑶光峰之外的人十分疑惑。
大家都是很乐意围观修士突破的,往大了点说,突破就是一次悟道。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突破,周围修士多多少少,能有些感悟。
除非重大情况,剑山往往也不会阻止其他弟子在附近观礼。
奚越从进剑山开始就闹腾,又是剑门论道,又是战公西平晏,在弟子之间人气一向很高。很是有些事业粉。
这次突破,当然也少不了人围观。
“刚才声势浩大,眼看要结出法相。怎么到现在为止都不见法相外放的意境?”
“剑子突破至紫府境时,有天雷三道。小先生当初到神藏都招来了雷劫,怎么这次反而没了?”
“我怎么觉得,奚越是突破失败了?”有一位弟子怯生生地说着。
她修为不过神藏一层,连她都能感觉出来,其他人自然也能,
但没有人敢相信这个事实。
在众多弟子中,岁时寒的身影很不显眼。在其他人的感知里,和一阵风没什么区别。
他的表情有些意外,甚至称得上是茫然。
岁时寒在九曲天河垂钓十二年,得了一尾红鱼。
这条鱼在飞来峰的寒潭内养了许久,最后被煮成了一碗白色浓稠的鱼汤。
按理说,奚越不可能留下暗伤。哪怕是毁掉的血誓,也一样。
他来到了洞天福地外等着。
先出来的是师夷光,在看见岁时寒的时候有些意外。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留下一道传音,走了。
传音说的是奚越受伤的原因。
岁时寒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怔然。
隔了会,奚越抱着瘦了一圈的小青走了出来。
他十分意外:“剑宗大人。”
岁时寒没有同他客气,直接说:“你伸出手,让我看看。”
奚越把手递了过去。因为常年握剑,难免有些薄薄的茧,和柔软搭不上任何关系。
但是出乎岁时寒意料的是,对方的手温热,透过一层薄薄的肌肤,几乎能感受到底下奔涌的热血。
岁时寒感应了几息,叹息了一声:“的确是道伤。”
奚越盯着他的脸,大约是知道岁时寒看不见,因此他的打量和探究显得肆无忌惮。
岁时寒把手收了回来,头不自觉地压低了一点,开始后悔起出来的时候竟然没带上帷帽。
大道伤痕很难治,是连苍都会觉得棘手的程度。这种伤口并不在身上,而是长在虚无的“道基”上,几乎相当于一种规则。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早就死了,也就奚越强行续了一命。
奚越:“我知道,先养着吧。”
按照连苍的说法,他大概是死不了的,只不过需要天道把他当成自己人。具体怎么操作,奚越还得琢磨一下。
岁时寒有很多问题想问。
然而他天性内敛缄默,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你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他的神情很是认真。
奚越却莫名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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