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战争结束后,新贵中出现像连云秋、李夕这种在起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平民阶级。
而也有部分旧帝国贵族在清算过程中幸免于难,比如向家,再比如贺家。
贺林晚凭一己之力扛下所有压力,在战争时期成为最大的政治投机者——他为旧帝国提供军备,为起义军提供情报。
这种人照理在新的政权建立前就会被秘密处置,但贺林晚不仅没有遭到清算,就连他的母亲切尔曼夫人都在休整后重新投入到政坛中来。
有传闻是贺林晚和“那位侯爷”之间有私情,也有传闻切尔曼夫人的家族和江乘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有甚者说切尔曼夫人认了江风眠为义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江乘舟兵没有阻止这件事,贺家的清算风波就算这样安然度过了。
一切似乎都朝着和平稳定的方向发展,然而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新一轮的势力分割又开始部署了。
临时议会每天都发生激烈的争吵——
“我绝不同意虫族成为附属国!”
“龙族、龙族也不行!”
“凭什么?侯爵阁下就是龙族,有什么不行?!”
“侯爷是侯爷,这根本是两回事!”
“江大人也有龙族血统!”
“既然龙族可以虫族为什么不行?!”
“那个,我怀疑剑齿虎族三观跟着五官跑,不适合参军,这是可以说的吗……”
“剑齿虎的事先放一放,总之,我们仍然应当对兽人持怀疑态度!”
“你这是种族歧视!”
……
能在这间议事厅里的基本都是起义战后的功臣们,也是新一代的贵族代表。
新帝国成立在即,许多问题都必须提前决定下来,比如人类与兽人之间的关系,比如御前议员的人数比例、是否要加入平民阶层议员等等,还包括修订颁布《兽人权益法》,以及境内兽人义务教育及工作岗位歧视问题。
战争后期,不少小星系的旧贵族发现诺亚王朝大势已去后,毫不犹豫地投奔新政权——旧贵族们掌握星系内大量的资源和军队权力,本来这些人就在自己的领星里高度自治,参与不到核心斗争当中去,权力的洗牌也代表新的机遇。
旧帝国的政权本就复杂,大贵族集团既是利益集团又是竞争对手,相互倾轧、背后捅刀子都是常有的事,在关键事项的决议方面,每个人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就差没打起来。
时寒重伤未愈,江乘舟如今是代理议长,每天被吵的晕头转向。
刚坐下就有人朝他告状:“江统领,听说某位旧王朝的贵族在家嚷嚷着要复辟,臣认为不得不防啊,尤其是斩草要除根,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索罗伯爵言重了,加列情绪失控已接受军医诊断,如今在家治疗,对新帝国没有任何威胁。伯爵既然要斩草除根,怎么把洛克·盖尔特·奥利维拉给忘了?还是说因为他是统领的人,您不敢动?”
“贺林晚,你——”
“江统领,近来边境又有所动荡,大量贱民不认可新帝国政权,偷渡到流浪星带附近,情形实属恶劣……”
“议事长大人……”
江乘舟屁股都没坐热,各种问题就纷沓而至,瞬间将他淹没。议会成员争先恐后地将问题抛给这位代理议事长,中间还夹杂着各种排挤政敌的信息,听得江乘舟一个头两个大。
所有事情中最尖锐的莫过于种族问题。
想要一步融合肯定是不可能的,大部分议员所持态度都是对兽人实行统治管理。这显然不符合江乘舟的想法。
然而只有真正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才能明白他的难处。
江乘舟忽然明白当年侯爵为什么采取偏激手段——不强硬的手腕根本制不住这群人,尤其是功臣。
可他只是代理议事长,这群人真正畏惧的,还得是“那一位”。
打仗江乘舟在行,政事他不想越俎代庖。
江乘舟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果不其然,议事厅又吵起来。
正当这群人互不相让吵得面红耳赤时,就听“吱呀——”一声,侍从推开议事厅大门。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缓缓踏入议事厅。
整间议事厅蓦地一静。
大概是没想到时寒会出现,贵族们瞬间眼睛全都瞪得如铜铃大小,随后纷纷站起身行礼。
“侯爷。”
“侯爵阁下。”
时寒脸上没什么表情,对议事厅的混乱情况也没发表意见,他只是静静地走进这间议事厅,让所有人各自入座。
刚才还指着鼻子互骂的议员们这会儿全都老老实实入座。
江乘舟正起身让座时,忽然觉得肩膀一沉,他惊讶地望向时寒。
时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随后便神色淡淡道:“我听几句就走,梁琼说还要做体检。”
他都这么说了,其余人当然不好说什么。
不少人偷偷打量着时寒,包括江乘舟。
时寒伤重得一度要做最坏的打算。
人类对象限空间了解得过于肤浅,没人知道从空间缝隙中走一遭是什么感觉,帝科院那群科研疯子看见时寒简直两眼放光,恨不得把他原地解剖。
江乘舟不得不派人24小时看护病房,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好在最终在梁琼和帝科院医学部的不懈努力下,伤情总算稳定下来,梁琼汇报时说过,大概这几天就会醒。
果不其然,这位出了名的工作狂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出现在议事厅。
时寒出现,众人想起这位主儿的一贯作风,当即就老实多了,生怕他心情一个不好,又召出些什么奇怪的智慧体。
“你们刚才……”
时寒刚开口,就有贵族殷勤道:“——聊得很开心。”
其余人也忙不迭喏喏称是。
时寒:……
他没有去看江乘舟,而是漫不经心地说:“我让乘舟代为转达的内容,大家想必已经听过了。”
议事厅内一片附和:“是的是的。”
“诸位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
众人面面相觑。
江乘舟当了好几天哑巴,他们什么事都不清楚,更别说意见了。
但有人想了想,率先表忠心,道:“我们誓死追随侯爷的一切决定!”
有了一个开头,其余人争先恐后地纷纷表起了忠心——
“是啊,我们一致决定沿用帝制,您就是我们推选出来的当之无愧的君主!”
“还有谁像您这样公正、仁慈、宽宏、高尚呢……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亿万百姓与子民呢?”
彩虹屁越吹越离谱,时寒坐在议事桌前,双手交叉摆在桌面上,裸露的皮肤上还能看见未完全愈合的伤疤,他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乘舟的视线落在他左手腕上。
那里有一颗莹蓝鲛珠,是南若瑜用发丝编成绳串,将鲛珠串起戴在时寒手上的。
求婚那晚,江乘舟就在现场。
江乘舟是个浪子,只要稍微闲点,那张嘴总不正经地想叭叭两句。
他从前东躲西藏,给不了伴侣长久的关系和稳定的未来,于是玩起了“及时行乐”那一套。
江乘舟第一次真正想收心,就是碰巧撞见南若瑜求婚的场景。
时寒虽然嘴毒不饶人,身上缺少同龄少年应有的朝气活力。江乘舟起初以为小老乡性格如此,后来才发现对方更多的是当摄政王养成的习惯,身上带着一种筹谋算计惯了的清冷感。
只有那一晚,江乘舟看见少年眼底明显的愕然。
鲛人手捧着一颗鲛珠,好像把自己的心都捧给对方。
时寒有好几分钟惊讶得说不出话,怔愣到南若瑜甚至误以为他不愿意。
夜里海凉,少年眼里却有光。
而此时重伤刚醒的时寒坐在光里,书桌背对着光线射来的方向,青年眼底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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