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独亭建在大湖上,有长桥贴水而建,直通湖心,素来人鸟俱绝,容胤想要清净时,就往那里去。他留了随侍宫人在湖边等待,和泓一前一后,走过狭窄的长桥进了独柱亭。亭内有一桌一凳,容胤靠着石桌坐下,泓便扒着容胤的胳膊半跪下来,先羞赧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岸边随侍虽多,却无人往这边张望,就借着身形遮挡,滚进了容胤怀中。他浑身颤抖,在容胤怀抱里胡蹭一气,又仰起脸来,要皇帝亲他。容胤热烈贪婪的压下来,把他狠狠往自己怀里按,两个人紧紧相贴,心脏剧烈的互相撞击,彼此痛恨似的往一起亲热。喘息间泓紧搂了容胤的脖颈,痴痴的问:“陛下,不立皇后了吗?”
容胤含着泓的耳垂咂了咂,回答说:“不立。以后也没有了。”
两人一个短暂的对视,泓又问:“是为了我吗?”
容胤说:“是为了我自己。我的身体和感情没办法分开。”
泓没等来预料的答案,不由呆了呆。可是陛下这句话里却藏了更深重的情意,不立后的理由比单纯顾念自己还叫人心里踏实。他细细一想,觉得自己也是如此,登时情热,呜呜咽咽像只护食的小老虎,紧紧扒住了容胤,咬着他衣服不放,含含糊糊说:“我——我——我不想把陛下让给别人。”
容胤说:“我知道。”
他得寸进尺,又说:“我不想离开陛下——”
容胤说:“好。”
“我不想晚上再被人拦在外头。”
容胤说:“上次是我疏忽,以后不会了。”
“我想和陛下出宫去坊里玩。”
这个要求有点难度。容胤想了想,说:“要等机会。下次秋狩的时候咱们去。”
泓高兴了,钻到皇帝怀里又是一阵乱拱,仰着头一脸沉醉,去啃容胤的喉结。他意犹未尽的亲热了一会儿,觉得陛下的心意实在沉重可信,便退开了一小段距离,忍不住就把心底最在乎的那件事问了出来,盯着容胤眼睛说:“陛下,泓是谁?”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是以为自己是别人的替身。容胤慌了,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想,连忙道:“泓是你。只有第一次不是……那以后的,都是你。”
第一次是谁,这事却不好解释。容胤绞尽脑汁,半真半假的道:“我那时候做了个长梦,梦里有个人叫泓。等醒来看见你,梦就忘了。”
泓勉强满意,趴在容胤怀里半天不出声。容胤就紧抱着他,把手指从袖口探进去摸他的肌肤,郑重其事道:“当皇帝,有很多的不得已。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你要信我。”
泓点点头说:“我信的。”
他想了想,紧抓着皇帝的手说:“别哄我。别骗我。别瞒我。”
容胤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就埋了头,和泓耳鬓厮磨,火热的亲在一块。
他们一起在小亭子里待到日头半落,才手拉手回暖宁殿。吃完饭洗漱过,寝殿里遣退了宫人,泓就滚到了容胤身上,解了衣衫在皇帝胸膛上乱摸。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陛下属于他的时刻,此时急得眼角泛红,抓着容胤的手往后背上拉,要他也抚摸自己。容胤就紧紧搂了他,一边情难自禁地抚弄,一边勉强挣扎,道:“现在不行……还有事。”
他边说,便拿毯子把泓裹起来,按在身边不让动。泓不高兴了,问:“什么事?”
容胤说:“是东宫。我辞婚,总得有个理由,叫太子出面来挡一挡。”
泓闷闷的说:“我挡得住。不需要小殿下庇护。”
容胤笑了,道:“你怎么挡得住?涵明有母家,又有外祖母家,皇城一半的家族都在背后撑着他,你——”
他说了一半,顿了顿,想到泓真正是无依无靠一个人。大教习不谙世事,就知道训斥他没出息。也不管他在干些什么。后位虚悬,泓就成了众矢之的,将来不知道多少非议压力要他扛。他若这样和自己见外,现在还好,将来苦楚就没处诉说了。念头一转便道:“一人之力总有不及。太子遇事要家族出面,你也一样。咱俩在一起,以后东宫也是你的家人了。这种事就得全家抱成团一起上。等孩子再大些,他们的武课还要你教导。当年大教习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他们。”
泓呆呆的想了想,乖乖的答应了。容胤便伸了一只手在毯子里摸他。泓安静了一会儿,又不耐烦起来,搂着容胤胳膊,难耐的蹭来蹭去,在他肩膀上咬了无数个牙印。
到了夜深,东宫果然闹起来。两位皇子自小一块在外祖母家长大,感情亲厚,回了宫也还住在一起。云婉今日入宫请安,就有人私底下和两位皇子说,新皇后将来有了嫡子,他们就有性命之忧。小皇子立时大哭,太子年纪大一些,却知道这种话竟然有人敢传,背后一定有父皇授意。不立新后对他是好事,太子当即拿着鸡毛当令箭,大大的吵闹开来,拎着把剑要自刎谢罪。消息传到暖宁殿,容胤连忙过去安抚,一时间阖宫惊动。等到了第二日,圣上因太子辞婚的消息,已经传得满朝皆知。
这一下惊变,打得云安平彻底摸不着头脑。婉娘在深宫传不出消息,另一头拔擢云行之作定国将军的旨意已经通报了各部。云氏父子无可奈何,权衡利弊后决定先叫云行之回来接旨掌印。容胤等到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才放开宫禁。云婉这才递出消息来。可她也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云安平便叫她在宫里多留一阵子观望。
容胤一手毁约,一手又给了足够的诚意弥补,此时便束手等云氏出招。云安平摸不透皇帝到底是什么打算,只得按兵不动观望风向,一边往太子母家和太后那里打听。这时候就显出后宫无人的弊端来,帝王若有个宠妃服侍,枕边稍微探探口风,也能把圣上的心思揣摩出一二。想来想去现在能够得上的只有那位一等御前影卫,云行之便心急火燎的往紫阳殿递信要泓出来见面。
泓和皇帝正情浓,一刻也舍不得分开,得了信满心的不情愿,磨磨蹭蹭的又拖延了几天,才趁着陛下例朝的时候出宫和云行之见了一面。两人约在一处幽静的会馆,一碰头云行之就单刀直入,抓了泓衣袖说:“小哥这回千万要救我。”
泓说:“你已经执掌大印,位列国字将军,这是好事,我有什么可救?”
云行之委屈至极,道:“这算什么好事?这是把我架火上烤!你看看满朝大将军,能晋封国字的,哪个不是打拼了二三十年,战功累累才得荣耀?我连冠礼还没行过!咱们俩历遍中军大营,那么多将领允诺将来尽力提携,结果我当时满口感谢,一转身成了人家顶头上司,这不是当面打脸吗?你说这定国将军我做不做得?现在别说去雁北赴任,我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这是拔擢我呢还是诚心捧杀我?”
泓听了也提他为难,便劝慰道:“陛下也是一片好意,只是仓促间无暇多考虑。你先安心接了大印,以后可以慢慢再看。”
云行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攀住道:“就是这句话!你既然知道圣意,就给我个准信,这事到底因何而起?我姐生而贤淑,家里一直以国母相待,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天?现在她在宫里进退两难,我又小脑袋戴了顶大帽子,你要知道怎么回事,就千万救我一救。”
泓有些不自在,拿了场面话敷衍,道:“东宫还小,陛下不得不有所顾及。”
云行之急得直跺脚,怒道:“别拿这种话糊弄我!册立中宫关乎国家社稷,陛下突然翻盘,必是因着大事。多少家族都在等着定下中宫后晋封承恩女官,我家不能承恩,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到底是婉娘触犯了天颜,还是陛下对云氏起了戒心,你多少给我透一点。”
泓很是窘迫,垂了眼睛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云行之一见便知道泓肯定通晓内情。两人相交已久,他早把泓的性子摸得透透的,知道旁敲侧击,威逼利诱都不管用,就拉了凳子近到身前,一脸的恳切,道:“后宫位份关乎家族福祉,陛下。身边要有个宠爱的妃子,前朝内廷都跟着受益。眼下后宫无人,出点什么事情,大家只好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摸不透圣意就容易自危,几大世家一抱团,陛下也不好控御。你要知道内情,哪怕稍微吐露几个字,替大家体察圣意去了猜疑,也是为陛下尽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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