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将自己交给了命运。
又过了一年,银匠媳妇一病不起。这回她再不如以前好运。
在最后关头,银匠媳妇心中既有轻松,也有不舍。
她望着床前两个孩子,他们都没有哭。
她笑了。
“你们都长大了……”
“娘、娘很欣慰……”
秋容澜双眼发红,不忍再看。
秋砚亭走到床边,将刚刚煮好的糖水喂给银匠媳妇。
这是从前银匠在时,银匠时常会买来煮给她喝的。
从银匠失踪后,银匠媳妇就再也没喝过。
银匠媳妇不知不觉眼睛模糊了,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银匠就在眼前,他还和以前那样,总是从外面带好东西回来给她。
此时此刻,她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甜。
“照顾好自己……”
一碗糖水还没喝完,银匠媳妇便永远沉睡在甜蜜里。
秋容澜低低的抽泣声响起。
秋砚亭坐在床前半晌,抬袖抹了抹眼睛。
“娘,您好好睡。”
银匠媳妇下葬后,家里变得比往日更要安静。
秋容澜不习惯,平日更宁愿待在学校,或者和同学在一起。
秋砚亭的生活和从前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沉浸在练习打银饰中。
而他这样的付出,并非没有收获,在长时间的不断练习下,他精工细作制作出来的银饰,已经有七成从前银匠的作品。
生意算不上多好,却也足够养活一家人。
一家人……
嗯,包括谢拂。
中秋时,兄妹俩吃完团圆饭,秋容澜便回房睡下,秋砚亭却还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喝酒。
上个月他刚刚十八岁。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
这是他从街上有名的一家铺子里买来的酒,在那家店里已经算是中等品质,可他喝在嘴里,却仍觉得不好喝。
或许并非是这酒不好喝,而是单纯的他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那么无论是什么酒,只要他喝,便是不好喝。
“这酒你好像还没喝过。”秋砚亭脸颊已经酡红,醉意涌上大脑,恍惚间,眼前的这棵树,似乎变成了人。
他笑着邀请对方喝酒,“你要喝吗?”
谢拂自然不会回应,
于是在秋砚亭眼里,那个人也没回应,甚至没有靠近。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看着……
秋砚亭一杯酒洒在谢拂面前,浇湿了地面,在这秋夜里留下明显痕迹。
酒香四溢,谢拂仿佛闻到了那股味道,也尝到了那口醉意。
“你觉得好喝吗?”秋砚亭伸出手,在谢拂的树干上抚摸,掌下的触感令他的意识清醒些许,眼前的人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树,
一棵他再熟悉不过的树。
“不好喝。”谢拂的回答没人听见。
“你也觉得不好喝?不好喝就对了!”秋砚亭笑着拍了拍树干。
013惊悚:“宿主……小七这是能听见你说话!?”
谢拂:“……”
“他只是醉了。”
醉了的秋砚亭,觉得谢拂便是尝过了这酒的味道,也绝对会说不好喝。
事实也确实如此。
谢拂觉得不好喝,却并非是因为这酒本身,而同样是因为秋砚亭认为它不好喝。
“以后别喝了。”就算那人听不到,他依然不放弃管教的机会。
秋砚亭没听到,依然将酒一杯一杯地倒。
虽然他不喜欢,但这是他买的,不喝就浪费了。
秋砚亭不喜欢浪费。
当然,给谢拂不算,他并没有把分一份吃的等着给谢拂当成是浪费。
秋砚亭一个人把一壶酒喝完,站起来要回屋,却因为脚下不稳,歪歪扭扭,眼看就要栽倒。
夜风中,一枝枇杷忽然被吹到秋砚亭身旁,秋砚亭下意识抓住,扶着它稳住身形。
已经醉了的秋砚亭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已经下意识将枇杷树当成朋友,当成一起喝酒的好兄弟。
回房时,他还朝身后挥了挥手,“再……再见。”
风中,刚刚被秋砚亭抓住的那截树枝晃了晃,像是在冲着秋砚亭挥手,回应他刚刚的话。
“再见。”
一夜无梦。
第二天,秋砚亭是在一阵头疼中醒来的,当他从床上坐起,直到好长一段时间,秋砚亭的大脑都还是晕的。
他晃了晃脑袋,迟钝的大脑什么也没想,此时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他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这体验感一点也不好,亏得那些人说喝酒好,会喝酒才算是大人。
以前学校里有比他大一些的同学,他们总爱吹嘘自己有多厉害,能喝多少酒,现在秋砚亭觉得,能喝酒也不算什么。
这玩意儿谁爱喝谁喝。
坐在床边,等自己大脑缓过劲来,才穿好衣服起床出门。
走到院子里,余光瞥见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放着的那个酒壶,他的脚步一顿。
迟疑地转身回头,目光落在那壶酒,那棵树上。
“奇怪……怎么有种我昨晚在和人一起喝的感觉?”
他走过去拿起早已经空了的酒壶。拍了拍谢拂的树干,打趣道:“该不会是你变成人和我喝吧?”
枇杷树静悄悄的,无风也无动静,无论如何看,也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树。
秋砚亭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导致酒后出现幻觉,将他的树想象成了一个人,还陪他喝酒,陪他过中秋。
“难道你成了精?只有晚上才会出现,白天只能做一棵普通的枇杷树?”秋砚亭发挥他的想象力。
他以前也有看一些志怪小说,什么动植物修炼成精,变成人形,和人发展一段跨越种族的恋情。
“哥,你酒还没醒呢?”秋容澜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他哥站在枇杷树面前自言自语说胡话,有些无语。
“我跟它说会儿话。”秋砚亭倒是毫不避讳地说,左右从小到大,他都有这个习惯,家里人都习惯了。
秋容澜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树能听懂就有鬼了,要是这树真能听懂,那得多烦她哥?
“说完了就来吃饭,饭好了。”
秋砚亭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见秋容澜回了厨房,他才凑近树干,小声地仿佛在说什么秘密:“好了,这儿没别人了,你要是真能成精化形,那就变给我看看。”
谢拂:“……”
没等到,秋砚亭还不放弃,“你别怕啊,我又不会害你,还可以让你吸取精气。”
谢拂:“……”
“宿主,小七都这样说了,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努力一下吗?”013忍笑。
努力什么努力,再过些年头,就是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了。
见枇杷树还是没动静,秋砚亭难掩失望。
轻叹一声道:“还以为你真能变成人和我说话。”
匆匆数年,便接连失去两个家人。
表面不显,但到底是寂寞了。
谢拂遗憾于此时无风,却也庆幸此时无风,否则他必定忍不住会凭风借力。
秋砚亭对着谢拂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但还是想对你说一声。”
“……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成长。
谢谢你度我苦厄。
幼年无知,以为树有灵,长大才恍然醒悟,哪里是树有灵,分明是心有寄托,寄托成灵。
他已经长大,该醒了。
013疑惑:“宿主,小七什么意思?”
谢拂沉默良久。
方才听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似静水覆盖着汹涌暗流。
“他不信我了。”
年少时的幻想一朝清醒,非是不再喜爱,而是现实无力。
他依然喜欢这棵枇杷树,却不再相信它有灵。
可他却从不知,幻想并非幻想,他的付出感情,一直都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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