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阙难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聊天,如果把对方吓跑了他多多少少会觉得有些可惜,尽管面前这只雌虫看起来不像是胆小的类型。
桑亚:“确定。”
游阙闻言静默一瞬,终于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口罩,那张堪称丑陋的面庞也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中,麻子遍布也就算了,右脸还有一道红肿的伤疤,在酒吧昏暗的光影下又平添了几分渗人。
桑亚一怔。
“噗!”
斐文原本正坐在二楼看热闹,冷不丁看见游阙摘下口罩,惊得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怎么也没想到这只雄虫看着端端正正,口罩一摘居然长得这么丑!!
南部的雌虫出了名爱漂亮,而且99%都是颜控,桑亚第一次和雄虫搭讪就见光死,也太惨了吧!
斐文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隔着栏杆缝隙偷看,他原以为桑亚会扭头就走,或者泼那只雄虫一脸酒,结果没想到对方就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站在吧台旁边聊天。
桑亚盯着游阙的脸,眼中悄然闪过了一抹讶异:“您的脸怎么了?”
游阙搬出那个早就用烂了的借口:“受伤过敏了。”
桑亚下意识瞥了眼桌上的酒杯,不像别的雌虫那样惊慌失措,只是问道:“过敏了能喝酒吗?”
貌似是不能的,毕竟雄虫大多金贵,不比雌虫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命贱如草。
然而游阙直接端起桌上那杯浅蓝色的液体一饮而尽了,他既不评价好不好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低声说了一句话:“你胆子挺大的。”
嗓子有些哑。
隔着一片拥挤喧闹的舞池,古伊古和约翰他们已经开始四处寻找游阙了,距离吧台仅有十来米的距离。
游阙并不想让桑亚知道自己和那两个碰瓷家伙是一伙的,他抽出一张星币放在吧台上,重新戴上口罩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桑亚捡起那张钱还给他:“阁下,我说过了,您不用支付酒费。”
游阙却道:“给你的小费。”
他语罢头也不回离开了吧台,四周灯光昏暗,一眨眼的功夫背影就消失在了舞池里。
桑亚盯着手里的钱看了片刻,只好拉开抽屉放进收银区。此时斐文也终于从二楼下来了,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桑亚,刚才那只雄虫是谁?你认识吗?”
桑亚实话实说:“不认识。”
确实不认识,他连那只雄虫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斐文脸色抽搐道:“不认识最好,那只雄虫长得也太丑了,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
桑亚正在研究吧台上的调酒器具,试图再复刻一杯刚才的酒,他闻言抬头看向斐文,神情难掩讥讽,淡淡吐出了一句话:“如果美丽引来的只是垂涎和掠夺,倒不如一直丑陋下去。”
斐文不免想起了他的身世,静默一瞬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你当初杀了那只雄虫,先是被废除军衔,后来又关进黑石监狱,实在不划算。”
“法厄斯说的也没错,后半辈子就当一只普普通通的雌虫吧,你长得这么漂亮,在这里找只雄虫结婚应该不难,那些贵族的日子说不定都没我们舒服呢。”
南部雌虫拥有着世上最美丽的翅翼,一度被誉为虫神的恩赐,因此引来了数不清的觊觎,但他们的部族子民稀少,而且一旦失去翅翼就无法飞翔,于是成为了可遇不可求的顶级藏品。
桑亚曾在帝都第三军任职少将,虽然家族没落,但未必不能拼出一个光明前景。然而他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帝都的权贵雄虫,被对方暗中送进医院强行摘除了翅翼,事后他虽然杀了那只雄虫,同时也被关进黑石监狱判了死刑。
北部的首领法厄斯曾经欠桑亚一个人情,许诺放他自由,并给了他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
斐文觉得桑亚没必要再沉湎过去不放,他的前半生已经因为那只雄虫毁于一旦,难道后半生也要因此支离破碎吗?
桑亚闻言缓缓收回视线,继续钻研自己的酒:“我知道。”
否则他也不会来到这个小镇。
斐文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发现桑亚把一个浅棕色瓶子倒进了盎司杯,眼疾手快拦住他道:“你倒那么多稀糖浆做什么?一勺就够了!”
桑亚动作一顿,缓缓皱起了眉头:“这是稀糖浆?”
斐文无语凝噎:“你不会调酒可以问一下凯文他们,这种高级糖浆很贵的,一小勺就够了。”
语罢直接从他手里夺走,拧上了瓶盖。
桑亚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端起游阙刚才喝完的酒杯,用指尖在杯壁沾了一点残留的液体递到唇边,舌尖轻舔——
齁甜。
另外一边,游阙和古伊古他们已经闲逛到了出租楼下。夜风凛冽,他全程都静默得不像话,低头点了根烟,星火微燃,寡白的烟雾还没凝聚成型就被吹散了。
这种烟很劣质,抽起来很呛,优点就是便宜。
古伊古和约翰嘻嘻哈哈了半天,等走到游阙家楼下要分手时,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他道:“对了游阙,我和叔叔说了你要重新拍证件照的事,下个星期二刚好他值班,你记得穿身利索点的衣服过去照相。”
游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古伊古语气戏谑道:“我刚才看你一直和那个漂亮小酒保聊天,你是不是瞧上那只雌虫了?”
游阙皱眉摇头,弹了弹烟灰,表示没有。
古伊古终于察觉了不对劲,目光古怪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话。”
游阙眉头拧得更紧了,沉声反问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他的嗓子又沙又哑,就像破锣,游阙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说完话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约翰吃惊问道:“游……游阙,你你你……你的嗓子怎么……哑成这个样子了?”
游阙:“……”
那杯酒太甜,齁的。
游阙但凡当时喝慢一点,小口小口品尝,也不至于被那半杯糖浆齁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喝惯了辛辣的酒,抽惯了呛人的烟,第一次发现“甜”这种东西也令人无福消受。
那杯酒确实是他这辈子没尝过的味道……
第168章 纠缠
游阙晚上回家之后,连灌了两大瓶水嗓子才舒服一些。他洗完澡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睡觉,但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名小偷被酒吧打手强行拖走的画面。
游阙不知道那个小偷的下场,他只知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也许将来有一天自己也会失手被抓,结局比对方好不到哪儿去。
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让他感到了些许恐惧,就像火车在铁轨上行驶,明明知道前方是绝路,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改变命运。
收手吗?
但他没钱,没钱就得死。
工作吗?
可他连身份都是假的,甚至都不敢让四周的虫子发现自己是名人类。
游阙想了很多,但又什么都没想出头绪。他在黑暗中清了一下嗓子,糖浆的甜味仍在喉间弥漫不散,与苦涩冗长的黑夜形成了鲜明反差,无意识皱了皱眉。
库里特酒吧一过了晚上十二点就打烊了,今晚的顾客尤其多,散去之后只剩满地狼藉,犹如蝗虫过境。保洁正在清扫场地,偌大的酒吧一时间只能听见机器扫地的窸窣声和打桌球发出的碰撞声。
“砰——!”
又是一声脆响,一杆入洞。
桑亚手里拿着球杆,正和斐文他们一起打球。他在桌边换了个位置,俯身瞄准,正准备一杆清台,凯文却忽然从后面的仓库里走了出来,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道:“老大,那个小偷都招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名膀大腰圆的打手把一只雌虫从仓库拖了出来,对方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拽在地上拖行的时候犹如一条死狗。
凯文将一包白色药片丢在了桌上:“他不止偷东西,还私下里向那些雄虫售卖迷幻药,大概有半年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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