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孩子还没什么劲儿睁眼,过两天就可以了。”奶娘笑说,“孩子眉眼和嘴唇像正君,鼻子瞧着倒是有些像郎君。”
郎君。
江舒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垂眸盯着奶团子的鼻子看了又看,他心知这些事都怨不着朗山,且让对方回乡是他要求的,会遇到那些糟心事也都是意料之中,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他会早产。
这些都怪不着朗山,但他心中也有气,气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江舒脸上笑意浅淡,奶娘自知说错了话便不再多言,接过孩子便放到旁边的摇篮里,那是朗山做的,上手抚摸光滑的很,处处都打磨的精细。
江舒站在摇篮旁边看了一会便回床榻上了。
嬷嬷按照江舒日常的口味做了些生产过后能补充体力的饭菜,只是江舒躺在床上总没有胃口,他闭着眼睛甚至连奶团子都不想看。
“荒唐!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日后总有他吃苦的时候。”黄正君蹙眉,他曾经生产过,自然知道如果刚生完的一个月不好好养着,日后肯定是要落下病根的。
黄正君叫来黄斯玉:“你去官道上迎一迎,若是能看到就让朗东家快些回来,让下人跟着你去。”
“爹爹别担心,我这就去。”
黄斯玉立刻出门喊上随行的小厮去套马车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尹凤弦快步朝他这边走来。
“做什么去?”尹凤弦见他着急忙慌的,“出何事了?”
黄斯玉瞧见马车过来,快速回道:“我爹爹让我去官道上迎迎朗兄,舒哥儿近日身子不适得快些让他回来。”
“我与你同去。”
小厮赶马车极快,官道平稳且不像之前还有暴民拦路,一路上都走的极快。
尹凤弦闲下来才想到自己来黄府的原因,他盯着对方的侧脸,许是有些着急额头的鬓角隐约泛起点湿濡,将发丝都氤氲潮了。
他抬手下意识的要帮对方擦一下,但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讪讪将手收了回来。
黄斯玉蹙眉:“做什么?”
“我听闻,你爹爹最近在帮你相人?”尹凤弦意味不明的问道。
天知道他听说此事时心中有多纠结,一想到对方来日要像江舒一般同其他男子生儿育女,心中的不安和愤慨激着他找上门,如今却只敢这样简单问一句。
“是,我爹爹同我说了,我如今十七该是说亲事的年纪了。”黄斯玉点点头,猛的看向尹凤弦,眼睛闪亮亮的,“你问我这个作甚?”
“无事,只是觉得你如今也确实该找个男子管束你,否则与人成亲该如何相夫教子?”听到肯定的回答,尹凤弦有些口不择言。
黄斯玉这般性格是最做不来相夫教子的,他与江舒的温婉柔和不同,他本质上就是需要人照顾的孩童,明明只知道吵闹,却一眨眼就要同人说亲了。
黄斯玉闪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失落,随后笑道:“我爹爹说了,要给我找个性子软的,便是赘婿也可,我觉得也是,我这般性子离了家定是要受欺负的。”
“……你爹爹思虑周全。”
黄斯玉牵着唇角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左右他如今都是一腔热血抛媚眼给瞎子看了,他就不信尹凤弦不着急。
自从收到信后朗山也是带着虎子日夜兼程,夜间都鲜少休息,赶了几天路才走到进府城的官道上。
多日来他心中总有不安,只是书信马车极慢,他根本等不到来信和其他的消息。
“前面可是朗东家?”
听到自家小厮喊,黄斯玉赶紧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是了,朗兄!你快些跟我回去,舒哥儿生了!”
“怎会这般早!”朗山大惊,当下便让小厮起开自己开始架着马车前行,官道都被带的扬起了尘土。
宅子里也是一片雾蒙蒙,江舒除了吃饭如厕一直都在床榻上躺着,他每每躺着不想吃饭时总听着下人们哭。
他只觉得奇怪,他是的不饿,也不想说话,偏偏人人都觉得他要死了?
他恍惚想到,眼下不如后世医学发达,高热风寒都能带走一个人,她们担心自己也是应该的。
奶团子倒是乖巧,半个月过去已经张开了很多,圆润的小脸蛋肉嘟嘟的,除了吃喝拉撒从来不哭不闹,醒着时就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的寻声看人。
江舒也只有在看到他时,嘴角才能有一丝的笑意。
“夫郎!”
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江舒先是一愣而后蹙眉没有理会,他近日经常恍惚,时不时的就要听到这么几句喊叫声,次数多了便也知道都是假的了。
红袖和绿竹却是面上一喜,立刻跑出去迎人。
朗山快步朝主屋走去:“夫郎如何?”
“郎君您亲自进去瞧瞧便是。”红袖恭敬说道,而后将里面的人都叫了出来。
江舒垂眸看着躺在臂弯里的奶团子,刚想让奶娘们抱着放到摇篮里,抬头就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大概是跑回来的,所以能瞧见对方起伏的胸膛和从鼻腔里喷洒的热气。
他稍稍勾了勾唇角,嗓子沙哑道:“回来啦?”
朗山看见他才松了口气,买着轻巧的步子走上前,捧着他脸蛋左瞧右看,低叹了一声:“回来了。”
“是我不好,若是知道你会这般,定然不会送那封信回来,是我的错。”朗山内疚不已。
一路上听着黄斯玉同他讲江舒的近况,听在耳里,疼在心里,没有哪家郎君会像他这般不负责任了。
他竟也不知,江舒会因为他久久不归茶饭不思,模样同他走前瘦了好几圈。
江舒把奶团子微微往前递了递,笑道:“我们的奶娃娃,是瘦弱了些,但是大夫说过了好生养着就好。”
“好。”朗山瞧了一眼便不再看,叫奶娘把孩子抱走了。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莫名的江舒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他隐约知道自己心中有疙瘩,只是不知为何经久不散。
朗山叹了口气将他拥进怀中,曾经那小小一只的夫郎如今更瘦弱了,他轻拍着江舒的后背道歉:“是我回来的晚了,怨我也无事,我又不会同你生气,我也怨自己呢。”
江舒紧揪着他腰间的衣服狠狠蹙起眉,眼眶憋的通红偏一滴泪都不敢往外掉,他颤抖着哽咽:“我不知道……我让你去的,我没想到他七个月,我当时很害怕但是你不在。”
“不怕,往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朗山轻拍着他后背,他哪里还舍得以后也瞧着这人掉眼泪呢?
江舒情绪起伏太大,加之中终于等回了朗山,心中松泛了些便依着他睡了过去。
虽说之前他成日里都躺在床上,多数时间都是在闭目塞听,朗山不在,他心里实在忐忑不安,如今人回来了,他又觉得自己之前那副模样实在矫情,自己偶尔想想都觉得酸的不得了。
朗山回来后,孩子就彻底交给了奶娘喂着,毕竟朗山是男子,在屋里喂总归是不雅观,白日里俩人去房间看看陪着他玩,晚上便跟着奶娘们睡。
日子一晃就到了满月,奶团子彻底长开了,一点都瞧不出是早产儿,浑身都肉嘟嘟的。
满月酒席要办。
江舒的本意是请几位除了郡守来往密切的富商便好,只是府城多数人都知道奶娃娃满月的事,有心来祝贺,他们自然不好拒绝,便将人都请了进来。
奶娘们抱着孩子,三月底的天气已经渐渐暖和,江舒便也没有捂得太严实,只听嬷嬷们的多穿了两件便在前院接客人们了。
来往的客人无一不是带着些给小孩儿的小玩意,或是些金银珠宝,知道他家是个小哥儿送的多是收拾布料,只是无一不是精致。
“这娃娃果真漂亮,日后若是同江东家一般有这等容貌,怕是咱们府城不少的少爷都要抢着要定亲了。”
“说起来,若是真能和朗家定亲,那才当真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说这些做甚?襁褓婴儿定亲尚早些,何况日后若是与定亲之人不睦,又要将孩子归于何等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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