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试见他满脸可怜相,却并不真的有后悔之意,心中不由觉得好笑,便想着再吓唬他一下。
魏灵风只见他凝望着自己,一双眼睛似乎清浅,清浅到透出光;却又似乎很深,深得要将他湮没……
那双眼睛,清澈晶莹,却又似袅浮着一抹艳丽浓情。
就仿佛是在那漆黑如墨的海潭边,点燃红烛如火炬璀璨,照亮隐藏在水底的红色珊瑚时,在你眼前流闪过的、那一阵瑰丽。
是夜晚、水中珊瑚般的眼睛。
魏灵风也望着他,不由得痴住了。
却只见他撷过一边的海棠花,一边那样地凝望着他,一边慢慢地、将枝海棠、缓缓地、簪入他的、交衽之中。
不知怎的,魏灵风的脸,突然地就变红了。
第四十七章 银针
“哼……”
海棠花的硬枝, 一寸、一寸地探入衣襟,移动、轻蹭、往下透去……
不知海棠花枝碰了哪里, 他浑身都细细地一颤。
他的脸, 更红了。
红得仿佛天边的朝霞,在红里透出很亮的光来。
正是好一个明艳的红颜美少年!
苏试伸出拇指在他脸颊边的红霞上一抹, 低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魏灵风艰难地望着他,蹙起眉心,眸中溢出了水波。
他的眼睛已经濡湿, 像是用泉水洗出来的两颗黑葡萄。
是甜蜜蜜的软。
他就像一只白白的小鹤,像一只白毛小狐狸, 像一片洁白的渴望融化的雪。
像一个白净却害羞的小姑娘。
脸, 溢出更多的红。
仿佛热情在一点点往外渗透……
仿佛是一块受潮的胭脂。是娇润的。
苏试往下移的手停止,捻着花枝的指腹松开, 那枝大半截插入衣襟的海棠花, 便倚在了魏灵风的颈边,枝头的几点猩红小蕾, 簇贴在他的颔边。
苏试的手指落在露出雪色交衽的海棠花上, 顺着细干柔枝往上抚去,最终轻点在少年颊边的一朵海棠花的花心。
雪腮, 红蕾。
花映人,人映花。
他垂眸侧首端详着。
不知是看花, 还是看人。
只见得轻盈一笑,而后抬眸,偏脸望入魏灵风的双眸, 念一声:
“‘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
——海棠花娇艳的颜色,恰似美人脸上晕晕染染的胭脂红。
——真不知道他是在夸花,还是夸人了。
“……”
魏灵风的脸就突然剧红、爆红、超级红。
他的心,也跳得很快,咚咚咚地擂动着,仿佛要跳得海棠花落。
魏灵风想要表达他的不屑,但他只发出了很虚弱、很虚弱的声音:
“哼……”
他看到苏试向他俯下身来,看到他在向他凑近。
他简直喘不过气来。要背过气去。
他看起来才像是中村药的那一个。
苏试低头蹭了蹭他颈侧的海棠,鼻尖上是花瓣的柔软与芬芳。
魏灵风却感到他仿佛是在蹭着他。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像被蹭的海棠花一样,倏然间一阵颤抖。
苏试在一旁轻声道:“下次再使这下三滥的手段,就真把你吃了。”
他的吐气落在花蕾中,在耳畔氤氲成,一团淡淡的香气。
魏灵风小声道:“不敢了……”
苏试知道他心性并不坏,只是从小生在金窝、银窝,人人都顺着他,是以绝不肯吃亏,也不肯吃受一星半点的委屈罢了。
他不再捉弄于他,起身盘坐着。
魏灵风爬起来,整整衣衫,垂着头道: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你一定会大人大量地不和我计较吧?”
他看起来很乖巧,乖得就像新过门的小媳妇。
苏试正要开口说话,便见窗口闪过一线微光。
在清晨明媚的春光中,空气中乍现的一点微芒,是很容易叫人错认为是一线阳光的。
但苏试并没有认错,他凭着本能直觉,往魏灵风颈后伸手一探。
他的指间已经捻住一根细如毫发的银针。
若是他的出手再慢上一分,这根银针就要射中魏灵风的天府穴。
魏灵风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他看到苏试的脸已经变冷。
不仅他的脸变冷,他的声音也已经冷却。
说出口的话,就像无情飘落的,烟白色的灰烬:
“你走吧。”
魏灵风眉宇间无端地升起一股羞恼——
这个人,翻脸不认人的速度,真是令人发指!
他忍着气微微一笑道:
“那么灵风就不在此多叨扰了。若有机会,定要请苏哥哥到侯府来做客,好生招待一番,也好给哥哥赔罪。”
“嗯。”
苏试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多搭理他的官腔。
“……”
魏灵风翻出雾月楼,双脚甫一落地,便立刻变了脸。
他双眉倒竖,昂起脖子,一手叉腰,一手指天,鼻孔朝天,怒骂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下一刻,我要你天翻地覆!!”
——当然,并不敢骂得很大声。
此际,天已大亮。
空气里传来一阵热闹的油条、豆浆的香气。又有佃农挑花来卖,那早点的油气与花香便交织在了一起。街上游人往来,纷错如织。有不少靓装丽服的妙龄女子,都打从这条街上过。
魏灵风生得俊俏可爱,真是好一个如花风流的少年郎。
走过路过的都不免拿眼觑看他,但见他一身气派,满面怒容,谁也不敢真的上前来招惹。
只见他指着天,叨叨了什么,而后气呼呼地往前走。
这时街头传来吆喝声:“都让开,给本大爷让开!”
一个穿着身精美绸衣的,左脸写着“有”,右脸写着“钱”的,黄脸男人气势澎湃地驱马打从魏灵风身边过。
惊扰得卖油饼的小贩往魏灵风这边撞来。
魏灵风虽然闪开,但仍简直怒火攻心——
哪来的村炮,也敢在你魏小侯爷面前装纨绔?!
他怒形于色地冲上去,怒不可遏地将那黄脸男掀下马,怒火中烧地将人撇地上,怒火冲天地一跃上了马,怒目切齿地一拍马臀就要驱马奔驰。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抢马!”
那黄脸男爬起来追赶,呼喊着道,“不要脸啦!抢劫啦!有人抢劫啦!”
魏灵风一勒马,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金砖,照着人脸就砸过去。
砸完后,他的心情就好多了。
——他泄了愤,别人捡了开心,实在是两全其美。
魏灵风控着缰绳,夸下的马蹄正悠闲地响着“嘚嘚”。
便听得空中轻飘飘地传来一声:
“风灵魏,慢走不送。”
魏灵风大怒,拍马绝尘而去。
留下一街的喧哗声。
话说另一头——
陆见琛回到了在汴城的宅邸。
他踏出马厩,走过回廊,跨过小桥,踩过小径,推开花门,走进书房。
已经是清晨,太阳已经升起。
他虽然一夜没睡,却没有半分睡意。
他现在只想坐在自己的那张梨花木靠背椅上,就那样静静地一个人,沏上一壶茶,品上一盏香茗,看一本有关于花的书。
但已经有静静的一个人,沏了一壶茶,品着一杯香茗,翻着一卷书,坐在了他的椅子上。
“你回来了。”
唐璜抬起头,看向门口。
他的面庞青涩,神情中有一股与之不相称的成熟、老练。
你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有些人于世故、聪慧、练达中蕴藏着一段天真;而有些人,看似天真,却透着一股子世故。
——有些人就好像从来没有年轻过。
陆见琛一向知道自己涵养好,但没想到是这么好。
——他居然没有骂人。
他不仅没有骂人,还微笑着坐到窗边的另一张靠背椅在上。他的拇指摩挲着椅子光滑的扶手,以一种缓慢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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