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手撑着身子往后小幅度地缩了缩,忽然感到有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抵在他的掌根,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他的指尖摸到那上面粗糙的纹路。
虞意白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他都差点忘了,自己的袖子里,还藏着从家中趁乱带出的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特质的,刃口对化作实体的鬼物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哪怕是道行极深的厉鬼,被捅到致命处也会很快消散,就是不知道……对眼前的人,会有什么效果。
猝不及防对视上殷时暗红的眼眸,虞意白心头一跳,又飞快地移开视线,掌心悄无声息出了一层薄汗。
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仿佛能轻而易举看穿他的心思,虞意白抿了抿唇,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道:“那个,你……你叫什么名字?”
殷时垂眼盯了他几秒,忽地俯身,冰凉的掌心覆上青年的手背,唇附过他的耳畔。
他突然的靠近让虞意白浑身都紧绷起来,尤其是对方搭上的手还是他藏着匕首的那一只,手指一根一根强硬地挤入他的指缝,与他亲密地紧紧相贴。
“殷时,我的名字。”
他饶有兴味地欣赏着青年因恐惧而煞白的脸庞,被汗水浸湿的鸦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又长又直的睫毛上沾着水汽,眼尾自然地垂下,宛如一只无害的小羊羔。
明明被吓得不轻,却偏要强行维持着镇定,可越露出这般模样,越让人有种想狠狠欺负一番的欲望。
虞意白苍白的脖颈上落着两点他留下的鲜红咬痕,周围的淡粉色晕染开来,伴着呼吸细微起伏着。
被粗暴扯开的衣襟下,是暴露在空气中细腻的肌理,锁骨绷出深陷的弧度,凤冠垂落的纤长珠玉不知何时滑到他的皮肤上,微微颤抖着。
殷时用寒凉的指尖在虞意白的锁骨下缓慢勾勒,每落一笔,后者的身体便会敏感地颤一下,不自禁往后躲去,不知不觉已然退到了墙边。
等“殷时”的最后一划被书写完后,他将整只手覆上去,目光直直盯着对方,唇角携着几分凉薄的弧度。
“要是胆敢忘记的话,我会很生气的。”
他口吻平静,但话语背后的威胁却令人不寒而栗,虞意白脊背发麻地点了点头:“好、好的……殷时。”
当他用并不利索的语气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殷时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望向青年的目光骤然暗了几分。
第一次听到有人直接叫他的名字,感觉还蛮新鲜。
“好了,我的新娘,今天是你我大喜的日子,洞房花烛夜,该做些什么,不用本座来教你吧。”
对着那人捉摸不透的眼眸,虞意白的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我……”
殷时的皮相固然俊美,但那双淬血般的双眼与冰冷的体温无时无刻不昭示着他非人的事实。
鬼怪素来会迷惑人心,那张完好无损的皮囊之下极有可能只是一具铺满烂肉的森森白骨。
更别说殷时还想吃了他。
要他与对方同床共枕……
虞意白的指尖紧了紧。
见他迟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殷时微微眯眼,笑着勾了勾手:“过来。”
虞意白受制于人,无法拒绝对方的话语,神色露出片刻的挣扎,随后试探性地往前倾了些身子。
殷时朝他伸出了手。
他呼吸微窒,不自禁闭上了眼,感到那人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发间,寒意摩挲过头皮,缓慢动作着。
看着虞意白紧张得双眸紧闭,睫毛打颤的模样,殷时挑了挑眉:“就这么怕我?”
发现对方只是在摘他头上的凤冠,虞意白悄声松了口气,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我……我怕鬼。”
闻言,殷时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来:“有趣,以驱灵著称的虞家人居然会怕鬼……”
他捻着青年柔软的发丝,忽地毫无征兆地凑过身来,鼻尖几近擦上对方的:“而且,比起那些鬼,本座的模样应该一点都不可怕吧。”
虞意白弱声道:“可是你也想吃了我。”
殷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指尖一勾摘下他头上的凤冠,随手往后一甩,伴着金属与珠玉撞击地面的劈里啪啦的声响,凤冠登时化作碎片散了一地。
下一刻,虞意白便感到殷时的手不由分说地扣住了他后腰,将自己往对方的方向一带。
突然完全贴上那人的身体,他脊线紧绷,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紊乱细碎的呼吸声落在殷时的耳畔,他暗沉的眸光在虞意白仿佛一折即断般的后颈上游离了片刻。
他知道扼住那人的脖颈时是什么感受。
青年的皮肤柔软,带着活人温热的体温,脉搏在他的手下因紧张而突突跳跃着,他喜欢这种感觉,鲜活的血肉被扼在他无生机的手下。
一点点收紧的时候,对方的呼吸变得急促,喉间溢出破碎虚弱的呜咽,双眼中沁着生理性的泪水,唇瓣翕动宛如一尾渴水的鱼,似是想哀求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殷时本打算一见面就掐死他的。
那么娇嫩,柔弱,不堪一击的生命,被当作弃子被家族抛弃,他的血肉对鬼怪来说是世间无上的佳肴,却没有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应当用力的那一刻,他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抵是……享用一道活着的食物,比他死了要来得更美味,也更有趣。
殷时环着对方腰部的手慢慢收紧,像是没觉察到怀中人无比僵硬的身体似的,十分自然地将他抱在怀里。
虞意白的心脏因不安而跳得无比厉害,忽然想到之前殷时威胁他的话来,悄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竭力使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平复。
他的腰被锢得有些发麻,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殷时的手轻轻一挥,房间里的灯便全灭了。
周遭陷入无边的黑暗。
在这座尽是鬼物的偌大的宫殿之内,没有一丁点光源能从外面透进来,彻彻底底的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
虞意白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殷时虽然并非活人,但他竟然是有呼吸的,若有若无的一丝,很凉,很浅,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人的刻意伪装。
此时此刻,那点呼吸已然变得平稳而均匀,柔和地洒过虞意白的脸颊,带来冷意。
他藏着匕首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一点一点地,小心地将刀柄挪到了手里。
粗糙的纹路硌着他微湿的掌心,他的指尖缓慢地挪动,握紧,虞意白睁着眼,大气也不敢出地盯着面前的黑暗——殷时的脸就在那正对着自己。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同平常无异,咬着下唇,试探地往前伸出手。
左右总是要死的。他想。或许第二天醒来,殷时就会把他给吃掉。
前世被厉鬼活活撕碎的记忆犹在折磨着他的神经,那实在是太疼了,是他绝不愿意再经历第二遍的疼。
虞意白恨不得将它给忘记,因为每回忆一遍,都是对他精神的摧残和折磨。
他知道,如果这一刀捅下去,殷时肯定不会死,但会受伤,上面涂的特质药粉会钻入对方的身体,那感觉就宛如无时无刻不被千万只蚂蚁一起啃噬,恨不得用手捅进自己的身体来狠狠抓挠里面的血肉,内脏与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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