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崔骥征将那舆图放在何处,牟斌倒是很快便回了,将那舆图呈了上来。
朱厚炜见那舆图保存良好,显见主人珍视,忍不住笑了一笑,示意内侍取一大案,将那舆图平铺在上头。这舆图和寰宇通志等颇为不同,诸位阁臣觉得新奇,纷纷上前近观。
那地图虽和后世标准地图有些差别,但总体相差已经不大,朱厚炜极其关心国际政治,自然对各洲各国谙熟于心,只见他修长手指点在地图的东方,“番夷已经开始航海,对各国疆域知之不详,但对几个大块土地已有了充分了解,他们叫做洲,诸位看这里便是我大明所在的大洲,他们叫做远东,其中包括大明还有朝鲜、安南等藩属国,以及倭国、暹罗等地。”
“这里则是佛郎机所在的欧洲……”朱厚炜的手指从南欧一路划到东亚,“他们能跨越整个大洋跑到这来,还能窃据我们的国土,难道诸君还认为他们只是茹毛饮血的蛮夷吗?”
第十章
长久以来天。朝上国的傲慢让阁臣们下意识地便想反驳,朱厚炜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朕已决意召见葡萄牙使臣,并决定任王琼以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提督东南军务……”
留意到杨廷和原本紧皱的眉头略微一松,朱厚炜一哂,“王伯安父亲病重,王伯安回乡侍疾,此人长居南方又颇通兵事,若是王尚书顺路,可代朕探视并赏赐。”
王琼本以为自己将被清算,想不到虽是被支离朝廷,但好歹还保留了官职,已是意外之喜,自然无有不应。
杨廷和近来频频动作,本想将王琼置于死地,但看新帝极为厌wudang争,不得不有所顾忌,见王琼已远离朝堂,无法再影响皇帝,便也偃旗息鼓,不再追究。
就在这个关口,火者亚三真正的主人皮雷斯满脸惶惑地进入大殿,上一次见到帝国的皇帝,还是利用了其南征的契机,在南京让好奇心旺盛的皇帝提起兴趣,并被成功带入北京。可如今那个机灵活泼的皇帝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以沉默寡言著称的弟弟。
兄弟俩虽然有着相似的长相,可气质却截然不同,看到东方皇帝的第一眼,皮雷斯就明白眼前这人绝不好糊弄,于是便笨拙地下跪行礼,“见过中国大皇帝陛下。”
其实西方没有跪礼,他已然妥协、入乡随俗,但在其余诸人眼中,依然粗俗无礼、尚未开化。
朱厚炜笑了笑,对一旁的火者亚三道:“他不通汉话,你为他翻译。”
见周围阁臣满脸茫然,朱厚炜才反应过来其余人也听不懂,略一思索,吩咐丘聚道:“你去请两个人,一位是蒋阁老,他在户部有要事未来,你就说事关重大,请他速来,另一位是骥征,你就说这有个他打小最感兴趣的红发妖怪……”
北镇抚司在北安门外,也就是后世的帽儿胡同,往返紫禁城需一个时辰,朱厚照先前嫌远,便在豹房附近为北镇抚司空了几间房。后来朱厚照驾崩后,群臣本想拆了豹房,朱厚炜觉得浪费便命将其改成官舍、供刚刚入仕的官吏和贫寒举子暂住。同时,也保留了北镇抚司那几间,正好让崔骥征往来方便。
许是当真好奇,崔骥征竟放下最近苦查无果的崔太妃案,和蒋冕一道匆匆而来,一进门,猫儿一样的杏眼便微微睁大,“这不是南京那两个夷人么?先前倒是未得闲细看,确与我天、朝人不同。”
朱厚炜对他一笑,“你送朕那船型盆,恐怕就是他们赠的?”
他说的含蓄,彼时寻常人想要见到朱厚照,有头有脸的厂卫哪个不得打点到位?说是赠礼,实则都是贿赂。
崔骥征也不避讳,笑着认了,随即垂手立于一侧。
朱厚炜知他低调,便转头去看蒋冕,“蒋阁老是广西的解元,广东人说话,应也能听懂大概?”
蒋冕试着和火者亚三对话,果然对答如流,便对朱厚炜点了点头。
朱厚炜笑了笑,淡淡地看向皮雷斯,“你们的国王派遣你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皮雷斯恭敬地应答,火者亚三翻译,蒋冕再复述一遍,这诡异的国际会谈才别别扭扭地进行了下去。
“想和天、朝建交,自由通商。”
朱厚炜冷声道:“你们在里斯本的国王恐怕连咱们这是哪朝哪代都不清楚,还想着通商?怕不是还在读马可波罗游记,以为这里是蒙元的天下吧?”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皮雷斯身上,像是透过他那文明的外衣一窥其文明里渗透的野蛮,“你们的算盘朕知道,倘若天、朝仍是蒙元一般强盛到足以横扫欧洲的大国,你们就卑微屈膝地祈求通商,把控天、朝与欧罗巴唯一的贸易通道,倘若天、朝羸弱昏暗,你们就想着在天、朝殖民掠夺,朕说的对吗?”
这一长串不仅皮雷斯听得心惊肉跳,就是正在翻译的蒋冕也觉得头皮发麻,阁臣们的表情也都慢慢肃穆下来,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海禁、倭乱……
皮雷斯吓得一个趔趄,讲话都开始磕磕巴巴,无非是佛郎机断无此意,希望皇帝陛下千万不要误会,他们是带着礼物和诚意前来建交的云云。
朱厚炜冷声道:“你们既有诚意,那便把满剌加和屯门先还回来,再谈国书之事,否则,何谈诚意?不过,朕估摸着你也做不得主,也罢,传话给你们的将军,连带路上传信的时间,给你们半年,若是半年之内不从两地撤军,我天、朝礼仪之邦便亲自送你们回去。”
“有个道理,你们懂,其实朕也懂。若无船坚炮利,何来讲信修睦?”朱厚炜看着一旁的杨廷和等人,“朕说的可对?”
“陛下圣训极是。”
皮雷斯带着大明的最终通牒退下,朱厚炜往后靠了靠,看向众人,“方才朕还未问过诸位的意见,不知朕如此处置,是否妥当?”
杨廷和斟酌道:“我朝水军废弛,屯门也便罢了,若是在满剌加附近作战,恐怕有些吃力。”
朱厚炜一喜,立马接过话头,“正因如此,朕才请王尚书辛苦一遭,倘若当真不如蛮夷,就请王尚书在广东厉兵秣马,为我大明训出一支鲸吞万里的海师。”
见杨廷和面沉如水,朱厚炜又淡淡道:“王尚书击败佛郎机、收回满剌加之时,便是回朝之日,先前勾连江彬、钱宁之事,便一笔勾销。”
崔骥征在一旁听着,只觉他这番话当真厉害,既敲打了王琼,给了杨廷和面子,又激王琼让他卖命,最关键的是,他这发小自小对番夷感兴趣,此次借力打力属实漂亮。
其实朱厚炜并未想那么多,只是心知打开海禁不易,只能徐徐图之,先利用杨、王矛盾,让王琼去东南稳定局势,待王守仁家中事了,再让他也同去。
只希望夷人的船坚炮利能让这些相对开明的士大夫略有警醒,随即再从上而下推行开放。
中华不应该被世界抛下,也不应该被时代抛下。
第十一章
站在承天门上,看着匍匐在地的群臣万民,朱厚炜才有了登基称帝的实感。
须知承天门就是后世的□□,如今看着依旧巍峨,但是少了领袖画像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标语的城楼,朱厚炜并未感到多少豪情壮志,而是沉甸甸的惶惑不安——自己已经改变了历史,但自己真的有那个能力让这个国家、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吗?如果因为自己翅膀的扇动,一切发展得还不如原先的历史轨迹,那自己是否会成为历史罪人?
他身着冕服,只觉肩上日月炽烈、龙纹滚烫,背上星辰灼热、山川沉重,而那些繁复的十二纹章和六彩大绶小绶像是无形的网,缀着那些玉钩、玉佩、玉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双目都被十二旒遮住,旁人和自己的面目都再看不清楚。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又臭又长的仪式,朱厚炜回寝宫时,早已浑身汗湿,立时传了水清洗,在榻上躺了好一会,才缓过一口气。
“陛下,靳太傅、孙阁老、唐舍人求见。”
朱厚炜与历史上的朱厚熜相似,都颇为恋旧,几乎将整个蔚王府的班底都带来了京城,甚至连唐寅都被他安置在仁智殿、即明朝实际上的画院里,赠了一个七品的中书舍人虚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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